六年前是这样,六年后还是这样。
席追终于后知后觉,自己这个“恋人”当得有多糟糕、多失败。
闻潮声嚅嚅,“……不是你的问题。”
他从来没有将这一切怪罪到席追的身上,从始至终,是他一直被过往的恐惧困住才会选择隐瞒。
席追握紧眼前人的手,一字一句地给予保证,“我哪里都不会去了,从今往后,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我会一直守着你,直到你好起来。”
“我不会再让你拿拙劣的借口推开我,任何人也都别想让我们分开。”
“我会想办法解决常鸣和网络上的舆论,你不要担心我的事业会被拖累。”
“闻潮声,我爱你,我只爱你,我会一直爱你。”
“与我而言,你是最重要的,听明白了吗?”
“……”
闻潮声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消化了这番话的含金量,他说不出话,只是颤抖着默默流泪。
黑暗的世界重新注入了色彩。
在轰然爆发的坚定爱意面前,那些堆积在他体内的恐惧、不安和痛苦全部灰飞烟灭。
席追一次又一次抚去爱人的眼泪,整颗心却被酸涩泡得发胀。
闻潮声哭了没一会儿,体力就宣告了枯竭。
意识再度混沌,困意卷土重来,但他极力地想要睁眼停留在这一刻,生怕再一睁眼又是梦。
他放任了自己内心深处的渴求,有些无助地喊着,“席追,你、你别走……”
“我哪里都不走,我就在这里守着你。”席追抵着闻潮声的额头,抚着他的脸颊哄睡,“乖,累了就再好好睡一觉。”
“我发誓,你醒来后睁眼看见的第一个人还会是我。”
“……”
在得到这声保证后,闻潮声终究抵不住身体的过度疲惫,力竭睡去。
呼吸轻弱绵延。
席追吻了吻爱人的额头,“再也不怕了,睡吧。”
他要闻潮声的噩梦从此翻篇,从此往后,夜夜安睡。
…
上午不到十点,宋雪兰和闻春申就赶到了医院。
席追守在病房里一夜没睡,见到两位长辈后连忙起身迎接,“闻叔,宋姨。”
“诶。”
宋雪兰应声,第一时间靠近了病床。
她看着还在昏睡中的闻潮声,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这孩子,怎么瘦成这样啊?”
“过年那会儿在电话里还让我不要担心他,还不到一个月呢,怎么……怎么就想不开了呢……”
有关于闻潮声的具体情况,席追昨天在电话里就已经交代过了。
宋雪兰既心疼又后怕,这会儿紧紧抓住了闻潮声的手,“还好,还好没事。”
闻春申看着许久未见的儿子,见惯了风霜的眼中同样难掩愧疚和心痛,他眉头紧锁着,像是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
“医生现在怎么说?声声一直没醒吗?”
“凌晨醒了一次,但很快就又睡过去了。”
席追如实汇报闻潮声的情况,同样忧心,“一直还没退烧,好在体征数值已经稳定些了,医生说,如果傍晚还没有退烧的迹象,再考虑肺部CT检查是否有感染的可能。”
闻春申走近,叹息着拍了拍席追的肩膀,“小追,谢谢,辛苦了。”
“闻叔,你客气了。”
席追看向病床上的闻潮声,干脆趁机明确自己的态度,“我和潮声的关系,你们两位长辈也都心知肚明了,眼下出了这种事情,我说什么都得守着他。”
闻春申听见这话,不由和妻子宋雪兰对视了一眼,再没了曾经的激烈反对。
这么些年过去了,父子两人的关系一远再远。
时至今日,他只希望闻潮声能够平安无事地醒来,好好享受未来的人生,而不是再被那些肮脏东西扒着吸血、透支生命!
“小追,关于常鸣的事,我还有些事情想和你说。”
闻春申得知简今兆和席追正准备联手公关,身为闻潮声的父亲、身为舆论的牵扯者之一,他同样没有坐以待毙的理由。
席追很贴心地给两位长辈倒了温水,视线却时不时地照看着闻潮声,“闻叔,病房里没有外人,你就在这儿直说吧?我答应过潮声,会让他醒来的第一眼就看到我。”
闻潮声随时都有可能转醒,在此之前,他不会离开病房半步。
闻春申颔首,开门见山,“当初花钱瞒下剧组事故,全是我一个人的主意,这事和声声没有任何关系。”
“我已经想好了,会亲自在微博上承认错误并且道歉,无论现在的网友们怎么骂我,我都认了。”
“即便从此之后彻底退出导演圈,我也要和满嘴胡话的常鸣辩个清楚明白!”
自己当年“一意孤行”的处理手段,不但没有保护好自家儿子的事业和前途,反而成为了对方这些年痛苦的诱因之一。
闻春申一想到这点就觉得懊恼万分,恨不得时光能够倒流!
“小追,昨天在电话里没时间说太多了——”
坐在病床边上的宋雪兰跟着补充,“其实,我和你闻叔当时也觉得对常鸣那孩子不公平,所以一直在暗中进行补偿。”
席追捕捉住关键,“什么补偿?”
“我和常鸣的母亲保持着联系,每年二月份和十月份,我会往他们的银行卡里各汇上一笔钱。”
说是联系,不过就是加了微信,一年两次的转账问候。
“最开始的两年,我们知道常鸣治疗要花钱的地方多,每笔二十五万。”
“第三年开始,后续少则十万,多则十五万。”
在六年时间里,光是他们夫妇打给常家母子的汇款就高达七位数!
“我怕声声觉得心理负担重,从来没有和他细讲这件事,免得他又会觉得拖累到我们。”
可宋雪兰万万没想到,常晓梅看起来温厚善良、常鸣看上去更是积极乖巧,母子两人心安理得地接受着他们的赔偿,却还背着他们这样对待闻潮声!
简直是坏透了!
宋雪兰一想到闻潮声这些年所遭到的罪、吃到的苦,眼泪就止不住,“声声总是报喜不报忧,起初,我出国看过他两次,他每次都装得若无其事,常鸣也在我面前装得很乐观。”
“后面我再联系他,他总说他自己忙,说什么也不肯让我再去找他。”
“……”
闻春申攥紧手中的水杯,同样难受又憎恶,“小追,我迟点就和你宋姨去趟银行,把这些年的转账记录拉出来给你!你们之后应该用得上!”
“至于我这边的道歉声明,我会配合你们澄清公关的节奏来。”
“好。”
…
闻春申和宋雪兰在病房里待到了十二点,闻潮声一直没有转醒的迹象,不过体温倒是慢慢降回了正常数值。
夫妇两人担心得整夜没睡,又赶了早班机到海市,精力上难免吃不消,在席追一番劝说后,他们才决定先回酒店休息。
席追主动说,“宋姨,等潮声醒了,我第一时间就通知你们。”
宋雪兰看着他的眼里多了几分自家孩子的温柔,“好,小追,声声就辛苦你照顾了。”
“应该的。”
席追在病房门口停下,欲言又止,“闻叔。”
闻春申是个明白人,见他有事纠结,“什么事?你直接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