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狼群(第二部)(116)

2025-10-10 评论

“这狗是谁家的?”扎西问。

“是我家的,我们刚收留的。”我说了一遍黑狗的来历。

扎西摸着胡子楂,眯缝着眼端详了黑狗好一会儿:“这狗好像还真眼熟。”他想了想,试着冲她喊了一声:“强姆!”

黑狗眼睛陡然放光,尾巴摇了一下,几乎就想扑过来了。

“强姆!强姆!”扎西每喊一声,黑狗就摇一下尾巴,扎西惊喜道,“微漪,这狗跟咱们是老相识啊!你忘记了?你带着小格林在我牧场住的时候,这狗天天跟格林一块儿玩,那时候她才五六个月大,现在我们不认得她了,她还记得咱们。你看她胸口那撮白毛。想起来了吗?”

一想起格林小时候的事儿,再仔细看眼前的黑狗,记忆中的散碎蛛丝一下子穿成了线。我陡然想起当初在扎西牧场上是有这么一条游荡的小母狗,和格林年纪相仿,老是偷溜来跟着格林玩。他们一起找吃的,一起下河抓鱼、一起翻羊圈,哪怕翻羊圈时格林踩着她的背爬土墙,她都心甘情愿。

时隔两年多,如今我再遇到她时,她已经是成年大狗了。

难怪这几个月来,她总是在我们小屋外徘徊,吃我们的投食,还用那么忧郁的眼神看我们,原来她认出我了,而我还浑然不觉。以前我怕野狗性情不好揣摩,始终有点生分。一想起这段往事,我对这狗的感觉顿时亲近了许多。

“格林离开扎西牧场以后,这狗还是喜欢跟狐狸野狼混一块儿,犯了看家狗的大忌,不受主人待见,就把她给赶了出来。这算来也流浪两年了,草原狗会选择她的主人。对了,草原狗只听得懂藏语,你得用藏语给她说。”

“强姆”是藏语“母狗”的意思,既然她听得懂,循着这藏语发音,依“黑犬”之意,我给她定名“乔默”,因为她素来沉默,就没听她吠叫过。

“乔默!”我念着她的名字,第一次抚摸了她的头。我每喊一声,她的尾巴就猛地一摆,像报“到”一样,不多不少。乔默狂舔着我们的手背。我一直以为她很高冷,没想到这么热情如火,看来从前真的是语言不通所致。

“乔默嘚给!”(乔默乖!)我和亦风揉着她的脖子,她是格林的发小啊!流浪了两年,乔默都能活下来……我的信心又加了一把火。

格林,儿子,和你一起长大的朋友都回来了,你在哪儿调皮呢?

我也知道了辣妈的捕鱼地点,解开了狼山上猜不透的谜题。这还是我们第一次拍到成年野狼警惕多疑地躲避监控的行为,这珍贵的镜头可能在世界上都是唯一的。

一阵洪亮的犬吠把我从宿醉中惊醒!

真稀奇,认识乔默这么久,我头一次听见她叫,还以为她是个哑巴呢。

她背对着帐篷,朝水泡子方向汪汪几声,又侧着耳朵听。看不见她的表情,只见后脑勺和仰起的鼻头,以往夹着的尾巴现在骄傲地翘着,她不再是丧家之犬了。

“瞧瞧,她开始上班了。”亦风喜道,“我昨儿看了乔默的项圈,是被她自己咬断的,那断口干脆利落。她其实完全有能力挣脱,但还是老老实实让我们把她拴在那儿好几天,就是叫咱放心,她不打算走。狗终究还是恋家的。”

“盗猎那么凶,狗牙也当狼牙在卖,她不敢再流浪了,说不定乔默亲眼看到了炉旺是怎么死的。”我眉头微蹙,又有点忧郁起来,“连乔默都找到我们了,格林为什么没回来,他是不是回不来了?”

认出了格林的伙伴乔默,睹狗思狼,我也觉得伤感和不安,儿子的发小回来了,儿子在哪儿?乔默的到来仿佛给我传递了另一个不祥的暗示——我们重回草原八个月之久,方圆百里范围内都留有我们的踪迹,狼的嗅觉、感觉、洞察力比狗强何止百倍,狗都能发现我们,狼不可能没察觉,除非……

“要有信心,这么多牧民朋友都答应帮我们找。乔默的事儿你得这么想,流浪狗都能活着,自由狼难道还会饿死不成?在没确认死亡之前,我们都得相信格林还活着!”

是的,必须相信格林还活着,这是我们能在草原坚持下去的原动力。可是时隔两年,莽原之上,没有跟踪器,没有定位,一匹野狼的生死又如何确认得了?我们苦寻至今,没有格林的任何线索,只有猜测。

我正看着乔默出神,忽听远处传来黑颈鹤高亢的叫声,牧民们的狗都向着一个方向跑去,乔默高吠两声后也冲了过去。发生什么事了?我和亦风急忙跟出去瞧个究竟。

雄黑颈鹤跟藏狗死掐上了,他飞起来狠狠啄了藏狗一口,又迅速振翅,半高不低地飞着,那垂着的两条鹤腿就在狗前方晃悠,引得狗在地面边追边蹦高,想跳起来咬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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