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下稍定,赶紧吃肉就酒,积攒体力。平静了一会儿才发现刚才起身用力过猛,膝盖的伤口又撕裂渗血了。扎西见状追问到底怎么回事。亦风边吃边把这些天看到特警卖狼、找领导无门、救狼误伤的经过以及深夜被查房的担忧原原本本告诉了扎西。
扎西盯着我的瘸腿笑岔了气:“原来你就是这么光荣负伤的呀!来吧,吃哪儿补哪儿。”他抓起一根羊小腿塞到我手里,才慢慢止住笑,说:“我跟你说啊,在这个特殊地方,警察查房是常有的事儿,不必那么紧张。你们想救狼,我理解,但方法不对。来了这么多天不找我问问,自己在那儿瞎折腾。特警部队那只狼我知道,他们早些时候从偷猎的人那里没收的。当时偷猎的人已经把一窝狼崽卖得差不多了,就剩那只因腿上带伤没卖掉,被他们缴了回去。收缴了一只活狼,他们也不晓得该咋处理,大草原上又没机构可送,那时候哪怕有个动物救助站也好,可以治好了再野化放生嘛。没辙,特警就把狼当狗养,又怕狼伤人,就一直拴着;狼长大了更让他们头疼,又不好养又不敢放!这几天……估计趁着领导放假,那几个特警就对狼打起了歪主意,救狼变卖狼……哼哼!这帮孙子。”扎西蔑笑着割下一块肉放嘴里嚼,大拇指抹着刀背沉吟了一会儿,掏出手机拨号,用藏语和电话那头“邦客……邦客……”地讲起来。
少时,扎西放下电话,对我们说:“你们放心吧,我已经叫我住在特警部队附近的一个亲戚盯住那只狼了,他们一时半会儿卖不了!至于想救下狼嘛……还是得用正当方法。”扎西摸着络腮胡子,呵呵一笑:“我教你一个招——有困难找政府!部队不能硬闯,你找县长去!要是没上班,你就往家里找!”
“这……这能行吗?”
“不信你试试!违法乱纪的事儿影响不好,政府铁定得管!别拖久了,你俩吃完饭就去。”
“那啥时候去找格林啊?”我两头都惦记。
扎西笑道:“瞧你那瘸腿,咋爬山?再养几天吧。”
饭罢,辞别了扎西,我们依言进城找到了若尔盖一位副县长,她见到我们很高兴:“我读过你的书!”我又意外又感动,赶紧把那只狼的事说了一下。
“部队比我们级别高啊……”县长眉心微蹙,“不过你放心,我一定想想办法,有结果了告诉你。”
担忧了多日的事终于有谱了。

我打了个冷战,一身热汗陡然转凉,本想着不惊扰狼群才爬上主峰远远观察,没想到误打误撞,狼山之巅正是他们的点将台。
初七凌晨四点,我们和扎西开车来到了狼山脚下,商量进山寻狼的路线。
狼山山脉绵延十多公里,山前的狼渡滩湿地有成都市区那么大。两年前格林就是在这片山脉上回归狼群的。我和亦风最惦记的是格林的老狼洞,扎西遗憾道:“那洞早废了。”
扎西伸出左手,张开五指撑在车子引擎盖上做成山状。“狼山是这样的爪子形状,主峰背东,六道山脉向西走,西面的狼渡滩草场现在分给了七家牧民。”他指着大拇指和食指,“前山这里是你们从前的营地和格林的老狼洞,我上山烧香的时候就曾看过,老狼洞已经被牛羊踩塌了。前山人为扰动太大,狼群不敢过来,他们退居到中指和无名指这两个中峰山脉。再后来,这两个山脉也分成了牧场,狼群就只能再退,主要在后山出没,偶尔在中峰的峡谷里也能看见一两只。”
我和亦风忧心忡忡,因为我们清楚后山背面便是悬崖和公路,这里的狼群已经无地可退。
扎西见我们沉默不语,建议道:“要不咱们从西面穿过狼渡滩进入后山去找?”
我摇头:“进山步行找狼,找到的概率微乎其微,盲目寻找,还没等爬上山,狼早溜了。”又想了想,指着扎西“手背山脉”隆起的最高处,“我们顺东面悄悄上主峰埋伏吧,占领制高点,无论狼群从哪个山脉或者峡谷出现,主峰上都能一览无余。”
亦风有点犹豫:“那目距太远了!我们摄像机和照相机的焦程都不够啊。”
“要耐心,先远观。”我坚持道,“别忘了,格林最后的镜头是落单的,他如今在不在这群里都说不定。狼群疑心病重,这又是交配季节,后山是唯一可以选窝产崽的地方,这时候扰动他们最后的领地,你让他们往哪儿退?更何况,时隔两年,狼群也许壮大了不少,新狼不一定认识我们,贸然去后山,遇不到狼,失望!遇到狼,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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