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抿着嘴:“你呀,当初来草原的时候,还说想记录,现在遇到突发状况,连个照相机都不记着带,可惜啊,离狼那么近,却连个影像都没留下。”
亦风被我笑得怪不好意思:“其实我们不算好记录者,因为我们都不够冷静,遇到事儿一头就栽进去了。我那时候一急,哪还顾得上拿相机。”
我把缝好的裤子递给他,笑得更欢了:“顾不上拿照相机,可是你从头到尾都提着一袋垃圾。捡破烂你倒挺专业的。”
“那个……扔在山上不好看,”亦风嘟囔着,“我怕小狼吃到垃圾。”
我心里一动,微笑着认真看了他一眼:“呵呵!”
“啥意思啊,你再呵呵,我削你啦!”
“没啥,我觉得你挺好的。”

视频记录结束在五月十六日凌晨,它告诉了我们那个不可逆转的过去。
暮色四合,草原更为深邃壮阔,我们更为渺小。层层叠叠的阴云压在我们前方,我什么都看不见了,也什么都不想再看,放开缰绳,任由马驮着我走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等待!这是最缠人撩人又折磨人的感觉。
狼窝布控第三天了,两人都坐立不安,既盼望着收回摄像机时能有惊奇的发现,也很担心像水源布控那样一无所获。必须让自己找点事做,否则会被这种期盼感折磨死的。
我割来新鲜荠菜,准备包饺子解解馋。
现在是五月中旬,小屋外满山都是荠菜和灰灰菜,一直能采摘到九月份,不愁没蔬菜吃,一夜露水后的荠菜本身就很干净,没有城市里的尘垢,齐腰割下,淘洗后的水都是清亮的叶绿素汁。
我边剁羊肉馅儿边望向窗外。亦风也找到了转移注意力的方法,一大早就带着炉旺在草地上玩。这小狗已经四个多月大了,长得愣头愣脑,特别黏亦风,每回看见亦风回来都亢奋得憋不住尿。我觑起眼缝看着他们在草地上玩闹,恍惚看见格林当年的影子,仿佛那小家伙依然在我们身边。
我轻轻叹口气,扒开炉灰,往炉膛里加了一撮子牛粪,看着慢慢旺起来的炉火出神。
不多久,亦风一推门,满脸晦气地进来了:“给我倒洗脸水!快点。”
“咋了?”我颇感意外,自从到了缺水的草原,他很少这么讲究。前些日子仁增旺姆闲聊起草原生活习不习惯的时候,亦风就说:“我都两个多月没洗脸了”。仁增旺姆笑答:“你谦虚。”亦风的理论是,高原上越洗脸越糙,太阳一晒还脱皮,最好的防晒油就是不洗脸。今儿怎么想起要文明一下了?
“别提了,炉旺那小子,哼!上次仁增旺姆说她家的墨托可灵性了,她有次放羊中暑,躺在草地上,墨托急得飞跑回家报信。我想要是我假装中暑了晕倒,炉旺会怎么救我呢?于是脑残地试了一下,谁知那家伙过来闻了闻,搜出我怀里的风干肉,一屁股坐在我脸上,就地开吃。要命的是他一高兴……那尿……唉,不说了,给我倒水洗脸。”
我学他晕倒的姿势向床上一倒,放开肚皮大笑起来。
亦风佯怒,拽起我的袖子把狗尿往我身上蹭。
我翻身躲开,抓起毛巾香皂砸向他,笑道:“将就拿淘菜水洗吧,十多天没下雨了,得节约着用。”我把水盆端给他,忍住笑意,理了理散乱的鬓发:“洗完帮我包荠菜饺子,吃过饭你把马牵回来,我们得去最早的狐狸窝看看,八九天了,早该收监控了。”
出门前,我拿了几个生鸡蛋,这是给小狐狸们准备的礼物。上次我看见狐狸妈妈叼了几颗蚕豆大小的鸟蛋回家,结果小家伙们争抢得太厉害,全踩碎了。狐狸妈妈饿得那么瘦,却连几颗鸟蛋都舍不得自己吃,以一己之力养育一窝小狐狸真是挺不容易的。
我把鸡蛋用头巾包裹好小心地揣在怀里,喜滋滋地跨上马背,坐在亦风身后,笑道:“你可骑慢点儿啊,小心我的蛋!”
“放心,早练出来了。”亦风笑着勒住缰绳挥手撵炉旺,“回家去!回去!”他怕炉旺一路跟去惊动了狐狸。
炉旺心不甘情不愿地倒退着,赖在山坡上呜呜吱吱直叫唤,远远吊着我们俩,就是不肯回家。他长大了,越来越喜欢跟着主人走。
“让他跟着吧,出去遛遛,总比成天窝在家里睡觉的好。到了狐狸窝附近,你把他带远一点,别让他捣乱就是。”说完,我冲炉旺喊了一嗓子,“炉旺,走吧!”一声令下,那家伙尾巴摇得风车斗转,立马跟了上来。
一家三口向狐狸窝进发。
耽美书斋推荐浏览: 李微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