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人万万没想到我们有录像,证据面前,他只好老实交代:“今天早上盗猎的给了我几百块钱,让我带他们去山里找狼窝。进山的时候狼崽子正在山脚水边上玩,盗猎的喊我在山坡上炸鞭炮,说这样小狼就不敢上山回窝。小狼跑不快,盗猎的在山脚下逮狼崽,逮到三只,有一只跑掉了。后来他们就喊快点儿走,怕大狼听到鞭炮声赶回来。哪晓得盗猎的前脚刚走,我后脚回到牧场就发现七八只狼冲到牧场上宰羊。我把剩下的鞭炮放了,他们才跑回山里。我害怕主人家怪我,又听说泽仁有两个汉人朋友也进山找过狼,就干脆推到他们身上了。”
难怪狼群的怒火会烧到这里,狼是分得清是非的,两年前狼群也面临丧子之痛,公狼宁愿长期守在马路边拦车查看,也没有迁怒于牧民。因为那次跟牧民没有直接关系,而这次现场就留下了帮人的气味,不找他算账找谁。
旺青甲果真是个率直的藏族汉子,弄清了事情真相,立刻笑着向我们道歉,非要请我们喝酒,似乎在新交的朋友面前,死几只羊的事儿都不足挂齿了。
我笑笑:“误会是不需要道歉的。”又心急道,“现在不是喝酒的时候,这事儿还没完,不赶紧追回小狼,把他们还给山神,狼群还会来宰你的羊!”
我话未说完,后山方向就传来一阵狼嗥,像山神在怒吼。众人心下一凛。
扎西道:“搞不好他们以为小狼被抓回了你的牧场,那样的话,你几百只羊都保不住啊。”
旺青甲抓起尺把长的藏刀:“我倒要看看哪些混账敢在我的地盘偷猎。”冲帮人厉声喝道,“带路!”
傍晚,帮人带我们找到了盗猎者的家。
打开院门的是个不到三十岁的猥琐男人,却长得一脸老相,不是与我们在山上对峙的盗猎者。他一身迷彩服爬满了灰土,像刚从地里钻出来似的,他瞧着门外的我和亦风:“你们找谁?”
“我就找你!”我一推门,跨进了院子,亦风紧跟在我身后。我很快扫视了一圈杂乱的院子,只有一条看家狗在叫个不停。我的目光停在迷彩服脸上:“你把狼崽藏哪儿了?”
迷彩服盯着我们,勾着小指头挖了挖鼻孔。他长得黝黑简单,就是个普通农村人的样子,右手扭曲残疾,不太像我想象中盗猎者的凶恶形象,是这个人吗?我回头瞄了一眼,带路的帮人却不知躲哪儿去了。正犹豫中,迷彩服咧嘴一笑,反倒拉家常似的问道:“妹子哪条道儿来的呀?”
我一愣:“国道213。”刚答完就发觉自己冒傻气了,这是警匪片里道上问话的节奏,而我竟然脑残地答话,这显然戳中了他的笑穴。
“呵呵哈,国道好,哪儿都能去,但你们来错地方了。这儿没有你们要找的狼崽子。出去吧,走走走……”迷彩服笑嘻嘻地下着逐客令。
亦风拽了拽我的膀子,他发现硕大的篷布下面有个编织袋,里面露出几个钢丝套子。
我快步走过去,拎起编织袋一抖,钢丝套、捕兽夹、装毒药的瓶子一股脑倒了出来,我又埋头揭开篷布,里面堆满了腌制好的旱獭尸体,少说有几百只,上面还丢着几只今天刚死的狐狸。
错不了了!我怒道:“还敢说你们没盗猎,这些……”
话还没说完,迷彩服就抄起铁杆向我当头抡过来,我慌忙抱肘护头,耳听金属与空气摩擦的声音,紧跟着“砰!”“哗啦!”一阵大动静,铁杆却没有砸到我身上,我放手一看,旺青甲他们都已进了院来,见迷彩服动手,旺青甲不由分说,一脚把他踢飞,动作之快,一点前奏都没有。其余的人也都摆出了抄家伙的架势。篷布已经被撞翻,旱獭尸体散落一地,而迷彩服已经蜷在尸体堆上痛得龇牙咧嘴。他刚才抡过来袭击我的是毒杀旱獭以后用来钩取旱獭的生铁杆。这人先前还笑得那么“和善”,没想到说动手就动手。
“狗日的敢跟我们动手!”扎西吼着,把袍袖扎在腰间。他身后还跟进来一个人,我定睛一瞧,索朗。扎西刚才在院外说要等个人,估计就是等他了。索朗反盗猎多年,最有话语权。
“莫动手,莫动手!”一个简阳口音的男人慌慌张张从里屋跑出来,他的布夹克油腻得像皮衣,泛着一股獭子油的味道,“有话好好说,都是朋友嘛。”
“谁跟你是朋友!狼和旱獭都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你们盗猎野生动物是犯法,足够把你们抓起来判刑!”我觉得我一番讨伐的话说得很正义,很解气,总算有了点反盗猎的正义感。但是……我却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本来还有点嘈杂的院子瞬间寂静,似乎连狗都不怎么叫了,大家都不接话,好像我是在冒傻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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