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风捏着我的手紧了紧:“让他们去谈。”
泽仁和扎西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在本地根基很深,全村上下基本都和他们沾亲带故,盗猎者忌惮本地人。
泽仁咳嗽一声:“废话少说,把你们今天逮到的狼崽子交出来。”
“对天发誓,我真的没有逮狼,今天出都没出去过。”油夹克对自己的话仔细斟酌,或是在计算利弊,“这些猎物都是收购来的,不是我打的。”
“再给我兜圈子,我把你窝子拆了!”扎西根本不吃他这套。
“草原上打猎的老板多得是,我只是个小虾米,你们为啥子找我算账嘛!”
“你掏了狼窝,狼跟我没完,狼宰我的羊,我就宰你!”旺青甲吼着拔出藏刀。
“我真的没打狼,孙子骗你!”
“打这个孙子!”
“不要打,不要打!”油夹克和迷彩服杀猪般地哭号起来。
我和亦风越听越着急,扎西他们和盗猎者的野蛮谈判中一个“法”字都没有提及,反倒是用拳脚说话。
油夹克使出盗猎者千年不变的招数,装无辜:“我只是打点獭子讨生活,我的儿子都废了,不打猎你让我干啥子嘛。总要给我们这些穷人留点活路嘛。呜呜!”
盗猎者的眼泪丝毫不能唤起我的同情心。人们同情的应该只是弱者,而不是以弱势为借口去残害生灵满足私欲的人。这样的人只会为自己的可怜而哭泣,永远也不会去想别人的可怜。
一直沉默的索朗终于开口了:“冯汉川,我今天不罚你的款,也不没收你的獭子,狼崽子肯定在你这儿,帮人已经坦白了,你再抵赖,我就走了,你自己准备医药费。”
我听到索朗直呼盗猎者的名字,吃了一惊。索朗认识他?!而听索朗的语气,人赃俱在了,他还并不想收拾盗猎者,什么情况啊?
冯汉川掂量着这边的阵势,闷了一会儿,不嘴硬了,低着头对迷彩服说:“去拿出来。”
索朗继续发话:“还有什么活的东西都交出来,你藏活物的地方我都晓得,事后你让我搜出一只打断一条腿。”
冯汉川心不甘情不愿地交代:“除了狼崽子,就只有两只兔狲还活着,狐狸已经打死了。”
迷彩服搬出一个笼子,打开,笼子里两只兔狲惊恐瑟缩。他拎出一个麻袋,从麻袋里扯着一条后腿粗暴地倒提出一只小狼,小狼痛得蜷起身来,本能地张嘴欲咬,又硬生生地闭嘴忍住,他仿佛明白一旦咬人只有死路一条。
“快给我!不准再动他!”我跑上前去。
迷彩服把狼崽恨恨地朝我怀里一扔,我急忙接住小狼,亦风劈手夺过了麻袋。
我在昏暗中摸到狼崽身材特别瘦小,应该是小不点!我刚把瑟瑟发抖的小不点揣进藏袍,他立刻顺着腰襟,钻进宽大的袍袖里,沿着袖筒使劲往里拱,似乎把我的袖子当成了狼洞,幽暗的洞穴是他唯一觉得安全的地方。我怕他掉出来,轻轻捏住袖口。小不点爬过袖筒的胳膊肘,在我手腕处停下了,悄声不动,只有狂跳的小心脏紧贴着我的脉搏。
亦风从麻袋里抱出另一只小狼送进我怀里,一塞进藏袍,这只小狼也是一个劲往袖筒里钻,使劲拱了两下,挤不进去,只好掉头绕着我藏袍腰部,爬到后背腰带捆出的大囊袋中,抱住我的后腰就此不动。这只小狼个头要大一些。我心想,没看清是福仔还是双截棍。
亦风抖了抖空口袋:“怎么只有两只?还有一只小狼呢?一共被掏了三只啊!”
又是一番剑拔弩张的盘问。冯汉川只说另一个老板拿走了最大的一只狼崽,这老板是谁,他打死也不肯再说。
我和亦风都不肯走,大家又进屋里里外外搜查一通,再也找不到第三只小狼的踪迹,时近深夜,众人只得劝我们暂时回去了。
回程的路上,亦风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摸摸我鼓鼓囊囊的袍子:“看看都是谁?”
我借着手机的亮光,伸进袍怀里照了照,两双绿莹莹的小眼睛惊惧地盯着那一点光,往袍怀深处缩。
“不怕,不怕!找到你们了,马上送你们回家。”我柔声安慰,学母狼那样呜呜哼叫着,小狼们稍稍安定了些,偏转小脑袋向手机后面张望。
“是小不点,还有一个是……是福仔。”不知道为什么,当确认福仔还在的时候,我心里突然感到一丝安慰。每当看到福仔我总会想起格林小时候,他是仅次于格林而让我尤为牵挂的孩子,幸而他还在。
“唉……双截棍丢了……怕是再也找不回来了。”亦风心酸的眼神望着路的尽头,双截棍是这窝小狼中他最喜爱的。他当初笃定地认为这窝小狼中最聪明健壮的双截棍会成为狼王,可是这孩子却被盗猎者永远地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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