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其实《大班》以后,中国人开放了许多。一种置人于死地的舆论并不代表真理,这大伙都明白。所以你先别那么紧张……
陈冲:让我想起《诱僧》来了。你还没完全答应,那边报刊就起哄了:陈冲要剃光头!陈冲要暴露!真想干脆就退出来。到时候,摄影机一开,控制就不在我手里了——再给你来个走火,烦不烦?这种烦都不是艺术探讨、艺术创作上的,它就是直让我分心。怎么创作角色?这个戏本来也拍得好好的,昨天来这么一下,我情绪马上就给破坏了!(她停顿。似乎那场激动很消耗的,之后她的声音弱了许多)真的好犹豫,不想去拍《诱僧》了。
作者:要撤你得赶快了,不然不是Asshole(缺德)吗?
陈冲:只好Asshole一回了。我不想再为这种事睡不着觉;热锅上蚂蚁似的!
作者:能不能看开点?……
陈冲:我看得还不算开?你说我是不是个看不开的人?(指舆论。)
(作者想,陈冲算是女流中顶看得开那类。印象中她听到逆耳的话时会“呵呵”一乐,说:“我有那么恶劣呐?”然后把这类否定性文章都从报上剪下来,跟赞扬无分彼此地收藏在一块。作者还有个印象:陈冲是最舍得讲自己难听话的人,记得有次与她聊天,她说:“在旧社会我肯定嫁不出去。”问她为什么,她嘻哈着说:“脚大、嗓门大、胃口大,吃相也差劲!”她显然是心宽量大的人,对自己的优处劣处都坦荡荡,摆给你;你不评说,她便常常大刀阔斧地自我评说。她的性格也不那么闺秀气,动作风快,动作亦极大,不是碰伤自己就是撞伤车。曾经她上街前先给朋友们打电话:“你们别出门——我开车上街啦!别出来跟我撞!”这么个人是不可能看不开的。)
陈冲:老让自己看得开,也挺累。是不是?
人必须要死两次才能成熟,才能真正地活。第一个是爱情的死亡,第二个是政治或宗教理想的死亡。
一个所谓“成熟”的人是不太可爱的,乏味的,我也许已经成为了这样一个人。但偶尔也有些极不成熟的冲动,我喜欢自己不成熟的时候。我觉得有些伤感,我怀念当时的我,(似乎带有一种怜爱)。××(初恋男友)给我带来了第一个死亡。美国差点给我带来第二个死亡,但还没有死尽,也许哪时便“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所杀死的是我身上最年轻、最自然的那部分,那是不会死灰复燃的。不知没有他,我会不会被别人所杀。也许会的。
——陈冲·给一位朋友的信
——The Last Emperor is a film that unfolds like a beautifully illustrated his toryb ook. Do you think a mericanaudiences will appreciate the bistory be hindit?
陈冲∶It's hard to say, You know that phrase, “It's history,” that you Americansuse? Well, in China we would never speak so light lyof history for there it is important, something relevant. America's disregard for history was something very newtome.
——The Last Emperor's story is perfect Bertoluccimaterial.
陈冲∶I couldn't have perfor me das well as I didint he film with out Bertolucci'shelp,……
——陈冲答杂志Interview记者问
一九八六年,《末代皇帝》在北京、沈阳、罗马铺开了巨片的拍摄阵势。二十六岁的陈冲扮演十七岁初嫁的婉容皇后。
一场不甚寻常的洞房戏安排在罗马拍摄:尚未进入成年的“皇帝”、“皇后”开始了一段带荒诞和童趣的“床戏”。对视、对话,几个回合,在一边操纵全局的贝托鲁齐得意两个演员奇好的发挥。戏拍得非常顺手。
忽然从“皇后”陈冲那儿冒出一个果断的“停!”
导演稍怔,马上发现了陈冲喊停的原因:小皇帝因不熟悉她这套宫中大礼服的穿戴规矩,一急之下竟将“皇后”内外衣一齐拉了下来。这个完全出乎意料的裸露使陈冲又窘又惊,戏断在那儿。
陈冲对导演说,这个镜头应该算作事故,并且与原剧情不符。
而贝托鲁齐却坚持把戏接着往下拍。他认为“小皇帝”稀里糊涂脱下“皇后”的衣裳反而出来了意想不到的效果:他和她的笨拙恰恰体现了天真无邪,在通晓男女私情之前,尚不懂羞答遮掩。这段戏又被两位演员演得自然、流畅,剪去的话,他们未必能演出相同水平。贝托鲁齐相信艺术创作有它神秘的灵性,触到了它,便有火花迸发;而人为的努力,并不一定导致这个珍贵的触发。因此他对一段如此的胶片是极不情愿放弃的。相反,他会尽力使原剧作来迁就这些精彩片段。至于“皇后”的意外裸露,也远不到伤大雅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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