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没心脏病!……”
“他人特别好;现在这样的好人真不多见……”
“见也没见过,你怎么知道他好?”
这个少年时代的女友接下去讲了有关一个胸外科医牛的故事,故事发生在向雪梨上司身上。一天晚上,他突然发作了心脏病,被作为急诊送到了医院。一位非常年轻的医生对他进行了急救,保住了他的生命。脱离危险后,这位年轻的医生放心不下,在他身边整整守了一夜,没有回家休息。
“听我老板说,他长得还特别帅!”
陈冲想,这么个年轻有为的医生,一副好长相,怎么至今还单身?
“是缘分啦!”向雪梨说。“你看,人家那天晚上本来不值班的,不知怎的,一个同事有急事,他代了班,这才碰上我的老板。我的老板恰好又对你熟悉,一出院就回来对我说:这回的媒给陈冲做定了!”
陈冲被说得心动,答应北上旧金山会会这位叫许彼得的华裔胸外科大夫,斯坦福大学医学院的优等毕业生。对陈冲吸引力最大的,是此人的敬业与负责。
雪梨和陈冲商量好,不说陈冲专门来赴约的,那样会让俩人有心理负担,只说陈冲从外景地回美国,路经旧金山,大家碰碰面。这样即便双方相不中,也不至于尴尬。
彼得听说如此这般,便提出请陈冲吃晚饭,地点是家环境幽雅的中国餐馆。
彼得一到场便抱歉,说自己当晚仍是值班,随时随地会被急诊叫回去。
陈冲笑笑,表示理解。
彼得果真是帅气的。中等个头,身材匀称,像是定时去健身房的一族。彼得还有一头浓密得离奇的黑发,这使他本来就年轻的模样简直少年气了。陈冲相信自己的直觉:第一眼就看上的人,往后不会有大错。起码从外形上,彼得是令她十分满意的。
果不其然,俩人尚未聊开,彼得的“Beeper”开始呼叫他。他匆匆向陈冲道了歉,奔向一部公用电话,询问和处理医院的事之后,才回到座位上。
陈冲也怀歉意,对他说:“你如果有要紧事,就去吧,我们可以再约时间。”
彼得表示,假如医院那边需要他到场,他会回去的。目前形势并不那样紧迫,他只需与医院保持联系。彼得对陈冲似乎尊重多于倾慕,礼貌多于热情。
一顿饭吃下来,彼得离席五次,有两次在电话上讲了颇长时间,陈冲被冷落在餐桌上,不时感到隐隐的不安:她完全看不出彼得对她的态度,弄得她也拿不准对于他的态度。有一点很清楚,彼得是个极有分寸感的人,这类人不像好莱坞男士,见面便熟,熟了便忘;满嘴好听话,没一句中用的。
彼得第五趟接了电话回来,歉意得脸色也红了。他嗓门很轻,道歉时也显得十分诚恳。
陈冲对他说,自己的父母也是医生,从小就习惯他们常被打断的进餐。
彼得见陈冲真的是理解他这一行的甘苦,略许宽慰了些。
这餐断断续续的晚饭便是陈冲和彼得往后婚姻生活的一个象征——一切都圆满、美满,只是时间永远不够。
似乎什么也未来得及谈,俩人就结束了约会。
陈冲匆匆回洛杉矶应付拍片方面的事物。恰巧母亲来探望她。见了妈妈,陈冲便忍俊不住地夸起许彼得来。
“妈妈,怎么会有个这么好的人,到现在还单身?”
然而,不久在俩人通电话时,彼得告诉陈冲,自己也是离了婚的。
陈冲想问为什么,但生怕自己太唐突。她已发现彼得有腼腆含蓄的一面。但陈冲感到,了解他离婚的理由,将是了解他性格、他人品的一个捷径。
出乎她的意料,彼得把离婚的理由归结为“我的过错”——他不满意前妻了,他主动提出了离婚。
俩人在电话上渐渐聊得深了,有了知己感。
陈冲把自己三十年的经历:好的、坏的,一无保留地告诉了彼得。也从对方了解到这么一段故事。三十五年前,一个男孩诞生于北京,是家里第二孩子,被取名叫许毅民。许毅民五岁时,随父母搬到香港,在香港完成了小学教育后,家里再一次举家搬迁,来到美国,这个男孩便从此有了个英文名字,彼得。童年的彼得一向是班级里的优等生,各门功课都是第一名,最终以优异成绩考入了斯坦福大学的医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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