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澡(15)

2025-10-10 评论

    沈妈正要出门,站在门口不知和谁说了几句话,就大喊:"小姐,小姐,快来!"
    姚宓急忙赶到门口。
    罗厚巴不得她一走,立刻说:"陈善保问我是不是跟姚宓谈呢——谈,您听到过吗?"
    姚太太点头。
    罗厚接着说:"我告诉他我和姚宓认识多年了,从来没谈过。"
    这确是真的。罗厚好管闲事爱打架,还未脱野男孩子的习性。他有鉴于舅家的夫妻相骂,而舅妈又娇弱,一生气就晕倒。他常诧怪说,一个人好好的结什么婚!他假如结婚,就得娶一个结结实实能和他打架的女人。他和姚宓同学的时候很疏远,觉得她只是个娇小姐。姚宓退学当了图书馆员,回家较晚。一次他偶然撞见街上流氓拦姚宓的自行车。他从此成了义务保镖,常遥遥护送,曾和流氓打过几架。他后来对姚宓很崇拜,也很爱护,也很友好,可是彼此并没有什么柔情蜜意,他从没有想到要和她"谈"。
    他接下说:"善保对我说,你不谈,我就要谈了。伯母,我可怎么说呢?我怕姚宓回头怪我让他去找她谈的,我得先来打个招呼。"
    姚太太抬头听听门口,寂无声息。
    罗厚也听了听说:"我看看去,什么事。"
    他回来说:"大门关上了(姚家的大门上安着德国式弹簧锁),一个人都没有。开门看看,也不见人。"他哭丧着脸说:"准是陈善保找她出去了。"
    姚太太说:"不会,准有什么急事。"
    "也许陈善保自杀了。"
    姚太太忍不住笑了。
    "人家转业军人,好好的,自杀干嘛?——他还是团支部的宣传组长呢,是不是?"
    罗厚说:"陈善保是头等好人,长相也漂亮,可是姚宓……"
    姚太太说:"好像姜敏对他很有意思。"
    "可不!她尽找善保谈思想,还造姚宓的谣……"罗厚说了忙咽住,深悔说了不该说的话。他瞧姚太太只笑笑,毫不介意,也就放了心,转过话题,讲图书室这几天特忙。他说:"那老河马自己不会借书,还拍桌子发脾气。幸亏那天我没在……"
    "你在,就和她决斗吗?"她接着问是怎么回事。
    "姚宓没告诉伯母?糟糕,我又多嘴。伯母,可惜您没见过那老河马,怎么长得跟河马那么像呀!她再嫁的丈夫像戏里的小生,比她年轻,人家说他是偷香老手,也爱偷书。真怪,怎么他会娶个老河马!"
    姚太太早听说过这位"河马",她不问"河马"发脾气的事,只说:"罗厚,我想问问你,姚宓和姜敏和你,能不能算同等学力?"
    "哪里止同等呀!她比我们强多了!"
    姚太太说:"你的话不算。我是要问,一般人说起来,她能和大学毕业生算同等学力吗?当然,你不止大学生,你还是研究生呢。"
    罗厚说:"姚宓当了大学里图书馆的职员,以后每次考试都比我考得好。"
    "她考了吗?"
    罗厚解释:"每次考试,她叫我把考题留给她自己考。我还把她的答卷给老师看过。老师说她该得第一名,可是,在图书馆工作就不能上课;不上课的不准考试,自修是算的,考得再好也不给学分。图书馆员的时间是卖死的!学分是学费买的!"
    他气愤愤他说着,一抬眼看见姚太太籁籁地流泪,不及找手绢,用右手背抹去脸上的泪水,又抖抖索索地抬起不灵便的左手去抹挂在左腮的泪。
    罗厚觉得惶恐,忙找些闲话打岔。他说,听说马任之升官了;又说,傅今入党了,他的夫人正在争取。他又怕说错什么,看看手表说:"伯母要休息了吧?我到外边去等门。"他不敢撇姚太太一人在家。
    姚太太正诧异女儿到了哪里去,姚宓却回来了,问沈妈有没有讲她到了谁家去。
    原来沈妈在外边为姚宓吹牛,说她会按摩,每晚给她妈妈按摩,有什么不舒服,一经按摩就好了。那晚余楠到了宝桂家吃晚饭,他们的女儿晚饭后不知到哪里去玩了。余太太忽然胃病发作,面如黄蜡,额上汗珠像黄豆般大。她家女佣急了,慌慌张张赶到姚家,门口碰到沈妈,就说:"我们家太太不好了,请你们小姐快来看看。"姚宓不知是请她当大夫,听到告急,赶忙跟着那女佣赶到余家,准备去帮帮忙。宛英以为女佣请来了大夫,她神识很清楚,说没什么,只因为累了,胃病复发了。姚宓瞧她的情况并不严重,按着穴位给她按摩一番,果然好了。宛英才知道这位"大夫"是早已闻名的姚小姐,又是感激,又是抱歉,忙着叫女佣沏茶。要不是姚宓说她妈妈在家等待,宛英还要殷勤款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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