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战争(174)

2025-10-10 评论

    岑立昊说:“我是想让大家都成为内行。”
    钟盛英说,“那也不能放松思想教育,不能用专业教育取代思想教育,尤其不能搞得鸡飞狗跳。”
    岑立昊说,“许多科学家并不需要你天天给他讲道理,有些人很少受到思想教育,但这并不妨碍他为科学事业奋斗并为之献身。”
    钟盛英说:“这就是你的误区。那些终生矢志不渝为科学献身的人大约就是你说的进入第三境界的人吧?第一,他们有他们的信仰,科学就是他们的宗教,也是他们的政治理念。第二,他们毕竟是精英,是人类精华塔尖上的那一点金子,你不能要求我们所有的人都是精英。第三,我们这支军队是一支特殊的军队,必须首先在思想上保持高度的集中统一,永远都首先要解决一个为谁扛枪的问题,然后才是解决扛什么枪、怎么扛的问题。”
    岑立昊说:“首长高屋建瓴,道理我是懂的,但也还有矛盾,就是部队的专业训练和其他工作比例失调。有时候,真正用于训练和战争准备的时间和精力,微乎其微。”
    钟盛英说:“现在正在搞训练改革嘛。体制问题,时间问题,结构问题,装备问题,方法问题,还有内容、对象等等,都是需要在实践中摸索的。不能一口吃个胖子。”
    岑立昊说:“首长,我们摸索的时间太长了,已经喊了十几年了,到今天,无论是观念还是结构,无论是方法还是装备,同发达国家相比,较之十几年前,差距不仅没有拉小,反而越拉越大。我们在进步,别人也在进步,我们是齐步走,别人是跑步走。我们的步子太慢了。”
    钟盛英说:“我看你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欲速则不达,这都是说要一步步地来。用你们知识分子的话说,叫积重难返,罗马不是一天建立起来的。”
    岑立昊心里一动。他记得刚来88师的时候,辛中峄和刘尹波也说过类似的话,他当时理直气壮地予以驳斥——但罗马是可以在一夜之间被摧毁的——自然,他不能用这种话来应对钟盛英。在有些观念问题上,他面对的绝不仅是某一个人或者某几个人。
    这一年的冬天出奇地寒冷,彰原市的室外温度已经降低到零下16度,彰河河面上结起了厚厚的冰层。散了一会步,钟盛英来了情绪,童心大发,说,“小岑,跟我下来,到河里走走。”
    岑立昊说,“首长,还是在岸上吧,不知道哪里有薄弱环节。”
    钟盛英说,“腊七腊八,冻死老鸭。我小的时候,门口的河塘,冰没这么厚都敢下,还跳,还专门找那有裂缝的冒水线的跳。小时候可真好啊,敢在冰上放炮仗。”
    说着,当真调整步子,往河沿走去。
    岑立昊赶紧跟上去说,“首长小心,边上有冰有雪,别踏空了。”
    钟盛英回过投来,看了岑立昊一眼,哈哈大笑说,“怎么,你也变得缩手缩脚了?”
    岑立昊说,“首长的安全嘛,哪能掉以轻心。”
    钟盛英说,“哦,是了,想想看吧,要是你自己,一点顾虑没有。有我在,那就顾虑重重,哪怕明明知道那冰比铁厚,哪怕知道它能过坦克,还是要防个万一。有时候就是这样,为了防止这个万一,就丢了一万。”
    岑立昊说,“是这样。”
    钟盛英说,“那边是博物馆吧?我过去和老伴谈对象的时候还转过那后面的小树林子,嘿嘿,一晃四十年过去了。走,看看去!”
    岑立昊说,“要到对面去,我们还是从桥上绕吧。”
    钟盛英举目四下看看,说,“那也绕得太远了,太阳都快落了。走,踏冰过去,我就不信,官当大了,就娇气啦?”
    岑立昊见老人家情绪很好,不敢扫兴,便几步跨到前面说,“首长既然走捷径,还是我来带路。”
    一边说,一边跳下河面,在冰上跺了几脚,把手伸给了钟盛英。
    钟盛英下到河面上,在冰面上试着滑了两步,高兴得像个孩子,说,“哈哈,老夫且发少年狂,回到昔日溜冰场。”
    从冰面走过,很快就到了对岸,岑立昊说,“首长,上去吧,天快黑了,我也想看看首长当年浪漫的小树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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