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叶毛失踪,张秋秋心情一直不好。这几天她上班心不在焉,有时候一股莫名的邪火压不住。有一次遇到一位特别难缠、有性虐待倾向的客人,她不耐烦,跟嫖客吵起来了。男人破口大骂,一句一个“婊子”,秋秋忍无可忍,回骂他是“婊子养的”,然后嫖客扇了秋秋一耳光,她疯了一样扑上去把客人的脸抠得稀巴烂。男人在娱乐场所哪里受过这样的气,揪住头发把秋秋的脑袋往墙上撞,撞得她眼冒金星。服务行业的规矩顾客是上帝,洗浴中心老板出面给客人赔不是,并且换了别的“小姐“给提供免费服务,才把矛盾化解了。老板回过头来处罚张秋秋,让她承担所有经济损失,还要罚款,警告说:“看在你以往表现不错的份上,你可以继续留下,但以后决不允许再发生这样的事,否则加重处罚,永不留用。”张秋秋接受完处罚告假休息,心里说狗日的老板你吓唬谁呢,你那儿又不是铁饭碗(122)。
张秋秋睡觉连连做恶梦,内容都与叶毛有关。她梦见叶毛被几个五大三粗、带着黑眼镜的人绑架了,拧着胳膊,蒙上眼睛,塞到一辆面包车里,一溜烟开走了,车轮卷起的尘土遮挡了视线……后来又梦见开走的汽车又开回来,车顶上装着警灯,闪烁不停,警笛“呜儿呜儿呜儿“叫着,十分刺耳。车上跳下来几个警察,有一个好像是头儿,面貌凶狠,逼问张秋秋:“你认识叶毛吗?我们来抓他!”张秋秋吓坏了,支支吾吾不知该怎样回答。再过一会儿,警车开走了,车尾的窗户上显现出一张脸,正是叶毛!叶毛表情很痛苦,嘴里说着什么,但是她听不见。张秋秋焦急万分,大声叫喊:“叶毛,毛毛,毛毛虫……”
张秋秋听见门铃响。她穿着睡衣给叶毛开门,然后坐到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了,叶毛跟在她后面来到卧室。
“你先站着,好好回答我的问题。”张秋秋横眉立眼指着叶毛鼻子说。
“嘿嘿,嘿嘿嘿,还不叫人坐。”叶毛故意嬉皮笑脸,想缓和气氛。
“不许你坐。你先老实交代,这些天哪里去了,都干了啥坏事?”
“上省城去了嘛,没干啥坏事。”
“不干坏事你上省城干吗?前两回去省城吃了大亏,染上大烟瘾,你还不吸取教训,非要跟那些坏人往一块儿凑?毛毛你老实告诉我,这次去省城到底干啥了,再不说实话,我永远不理你!”张秋秋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恶劣,想用红颜一怒吓唬吓唬叶毛。
“嘿嘿,我想挣些钱,给我妈治病。”叶毛继续嬉皮笑脸。
“想给你妈治病没错,想挣钱也没错。可你到省城跟那些贩卖毒品的人在一块儿混,不怕把你赔进去,不怕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把你吃了?”
“没那么严重。”叶毛笑不出来了,但他尽量轻描淡写,“秋秋,不是我故意要背着你去省城,我实在没办法。我老爸不在了,我妈是我最重要的亲人,她病得不行,做儿子的没钱给她治病,我心里怎么能过意得去?我也知道熊老板不是好东西,可我躲不开他们。自从上次在省城染上毒瘾,我明白自己走上邪路了,但我有什么办法?后悔已经来不及,与其后悔,还不如再冒一回两回险,弄些钱给我妈把病治了。然后能收手就收手,收不了也随他去,给我妈的孝心不能不尽……”
张秋秋听着听着脸上的表情凝固了。她专注地看着叶毛,还是那张熟悉的脸,有棱有角,透射着一股稚气,这明明是自己日夜牵挂的那张脸,明明是让她剪不断理还乱、莫名其妙喜欢和激动的那张脸!一股柔情蜜意从张秋秋心底里涌上来。
“毛毛,给你妈尽孝当然没错,可是你也不能为了孝敬老人,自己生生往火坑里跳。说心里话,我愿意陪着你一块儿给老人尽孝心,可是你那种方式无论如何不行啊。”张秋秋伸手把叶毛拽到她跟前,深情注视,叶毛轻轻搂抱了张秋秋。
“我没有别的办法。”
“哪怕先借钱,然后再用一辈子的辛苦去还,也不能铤而走险。”
“秋秋,不是你说得这么简单。要治好我妈的病,必须做肾脏移植手术,怎么说也得几十万,就靠我打工每个月挣几百块,干到死也挣不够一只肾脏的钱。何况没等我把钱攒够,我妈恐怕早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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