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和人(73)

2025-10-10 评论


  “但必然是有风险的。”冯村警告似的说,“有过这次在江津的经历,你应当成熟一些,更加知道如何机智一些,更加知道如何在勇敢的行为中带着谨慎。”

  家霆点头:“是啊,我深有体会!”

  冯村说:“我抓紧给找找房子。找到房子后,你们就搬来。说重庆不会再有轰炸了,也许过于乐观。前一向,日机还在袭川,万县、梁山都丢过炸弹,重庆未必不来。但,日寇在走下坡路,空军要全力对付美国,重庆空防也较前加强了。大轰炸的阶段总是过去了。所以确也不必为这担心。重庆居,大不易。不过江津太闭塞,秘书长来后,活动活动,得风气之先,在政治上找找出路也是好的。”

  家霆见冯村不急不慌已将出书、迁渝和入学三件最重要的大事作了盘算和安排,这时就提出了想探监看望窦平、靳小翰和寻找欧阳素心的打算,并且将爸爸写给胡叙五的信拿给冯村看。

  冯村看了童霜威给胡叙五的信,说:“秘书长给胡叙五写信,是杀鸡用了牛刀,不必。我可以找到路子办这件事。不过,家霆,我不能劝你不去探监,却又怕你惹麻烦。这样吧,你先找找欧阳;我来为你托人打听窦平和靳小翰的情况。然后再研究怎么办,好吗?”

  家霆点头,冯村的慎重很对。天气闷热,当晚,冯村陪家霆在外边小馆子里吃了面。家霆住在小楼上,冯村要去设法弄张行军床来给家霆睡,家霆坚决不肯。他觉得办公桌上可以睡,用席子铺在地上睡也凉快,以省去借床来再拆床搭床的麻烦。最后,冯村同意他睡在地上,给家霆送了热水,才匆匆离开。

  时间的长河总是悄无声息地淹没一切,记忆却常像钥匙似的要打开放置陈年旧事的仓库。夜晚,开着那盏钨丝发红的电灯,家霆睡在凉席上,老是想念欧阳,一片怅惘攫住了他。家霆心里烦躁。岁月,磨损了一切,也磨损了他的心。天热得叫人汗淌不停,重庆真像个大火炉,比起江津来热多了。

  对街一家人家,有个女孩子老在唱歌,一遍遍地唱:“九宫幕阜发战歌,洞庭鄱阳掀大波,前军已过新墙去,后军纷纷渡.“日罗。”家霆在学校也唱过这支过去庆祝长沙大捷的歌,听得心烦,辗转反侧,不能入睡,决定明天一早就去江北中华大学找谢乐山。许久许久,实在疲劳了,才昏昏入睡。

  过了中午,在下午打上课钟后,家霆才在中华大学附近谢乐山租的一间屋子外等到了谢乐山。谢乐山不住简陋的学生宿舍,自己花钱租了一间茶馆店楼上的空屋在外面住。他上午没有在校上课,隔夜在市里同学家参加par十y(舞会)跳到深夜,住在人家家里。上午一伙男女同学在市里坐了小汽车兜风,到曾家岩园庭式的餐厅进餐,酒醉饭饱,意兴阑珊了,才回住处来,开锁打开了房门。

 
 



他吹着口哨,见到童家霆出现在面前,咧开跟他父亲酷肖的蛤蟆嘴说:“哈哈,失恋了?童家霆,我早料到你迟早会来的!”他发胖了,白衬衫,红领带,乳色西装裤,分头上油搽得能滑跌苍蝇,说:“走,进房坐,你是来打听欧阳素心消息的吧?”

  谢乐山的房间不大,有点奢华,却又凌乱。奢华的是床头挂了几套西装,墙上用图钉贴了些美国《生活》画报、《王冠》杂志上的半裸美女照,桌上有些舶来香水、奶粉、水果糖罐头、玻璃牙刷;乱的是被子未叠,脏衣扔得到处,好几双鞋胡乱塞在床下。谢乐山让家霆在椅上坐下,自己坐在床上继续说:“不过,sorry(抱歉),我没有新的讯息。”

  家霆心里凉了半截,说:“你交游广,我想你或许又见过她。”“没有!”谢乐山摇头,“我们有些老同学在重庆,他们也都不知道欧阳的踪迹。”

  “哪些老同学?”

  “‘小黑皮’杨南寿在空军里,(家霆记得:杨南寿小时候家里养鸽子,春天比赛时,一只青毛拿过一等奖。)‘尖头怪’你还记得吗?就是韦锋呀!(家霆记得:韦锋小时候爱打架出名,父亲好像是个军官。)军校毕业,在湖南前线负过伤,不知怎的到了重庆进了军统。辛绥之,我们叫他‘老母吱’的那个合肥人,在警官学校;秦国权,父母在化龙桥开小杂货店,他好像在什么厂里干小差使,我见过他,混得不行,一副寒碜样!”

  谢乐山一口气报了四个名字,说到秦国权时,势利眼光使家霆反感。家霆问:“他们中间谁有可能知道欧阳的下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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