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屋顶上的猫(10)

2025-10-10 评论

    丽莎思忖了又思忖,想想人家燕子在特区已呆了好几年,燕子的话肯定是有道理的。但丽莎觉得燕子的话肯定是有些夸张的,因为丽莎在这几天的奔波中已看到不少在制衣厂打工的女孩,她们既没有皱纹也统统不是燕子说的那种黄脸婆,她们往往在午餐的那一刻一个个都拿着饭盒成群结对地在厂房外的草地上吃饭,她们的皮肤在经过一片片树叶过滤过的阳光下闪动着水磨年糕般的磁样光泽,丽莎在她们的脸上寻不见-丝一毫的皱纹。那时燕于正走在丽莎旁边,丽莎示意她看那一群群可爱的女孩,燕子不屑地说这些都是刚刚来的,刚来制衣厂做当然都是像我们这样的啦,可是做了几年一旦你熬不下去了,制衣厂就会迅速地在一秒钟之内炒了你,然后他们又去招一批同样年轻的女孩来做工,每年火车、汽车仿佛和这些厂家默契了似的总是为他们输送来一大批又一大批这样的女孩,丽莎你知不知道特区需要的就是这样年轻的生命,特区需要的是人一生中最宝贵最灿烂的年华。既然我们是在人生最宝贵的年华在特区便也要在特区索取到相应的回报,丽莎你说对不对?
    丽莎感觉燕子的这一番话简直像是从哲学家的嘴里说出的,便问燕子你在大学里是学什么的,燕子笑一笑说学什么的我们学的是最没用的教育心理学,每次找工作人家都怪怪地说小姐你怎么学的是这么个专业呀,这个简直不能说是专业。丽莎你看我在大学苦熬苦读四年,人家竟是如此不屑我的学业,现在想起来不是很有些滑稽吗,燕子说着突然就笑了起来。又问那么你呢,丽莎你在大学学的什么的呢,燕子问。丽莎说我学的大约也是没什么用的,我学的是中文。燕子说也是没什么用的,但总比我的教育心理学要好些,讲起来也好听些。她们那天就这样一路说着一路慢慢行着回到她们的住处。
    后来,丽莎看到一张招工广告,那是一家在本特区极负盛名的夜巴黎卡拉ok歌舞厅招聘侍应小姐的广告,丽莎把地址和招聘时间都记了下来,丽莎记得在内地的时候,妈妈常常带她去一些高级的歌舞厅去听歌,歌舞厅的那些侍应小姐袅袅婷婷没有声息很神秘地在歌舞厅四处穿行,她们总是在你需要的时候飘然而至,然后又飘然而去,丽莎喜欢她们给她的这种感觉,所以丽莎决定暂时不妨到这家歌舞厅去做做侍应小姐。
    丽莎那天去应聘的时候,没想到前来应聘的小姐会如此多,黑压压地站满了歌舞厅的大堂,这个情景使丽莎想起了自己的一把伞,那把伞是淡淡的紫色,一只只白色的蝴蝶在紫色的背景上翻飞,丽莎总感觉那些蝴蝶很生动但是却太多了,它们争先恐后地飞着似乎在寻觅那永远也寻觅不到的花朵。丽莎走进歌舞厅的时候就不由想起了自己那把遗忘在了内地的伞,同样的紫色背景,而那些一看就知道是经过一番精心打扮的小姐就仿佛那些白色的翻飞的蝴蝶,摇曳的长裙和紧绷绷的牛仔裤争奇夺艳,她们在歌舞厅像开展的孔雀一样四下走动着,在丽莎看来就像是那些绝望的蝴蝶在寻找自己永远也寻觅不到的花朵。
    即使在这样的氛围,丽莎仍然认为自己是其中的佼佼者。那天,丽莎一步进歌舞厅就仿佛聚光灯般吸引了众人的目光,翻飞的闹哄哄的蝴蝶顿时停止了扑动的翅膀,一片安静中小姐们当然也包括那个歌舞厅主持招聘的老板都齐刷刷地向丽莎行注目礼。
    丽莎就在这样的气氛中迈进了这家以豪华著称的歌舞厅,她的每一步行进都仿佛梭子一样牵扯着许多的目光。
    丽莎那天穿了自己那套最贵的价值两千元的粉红色长裙,长裙的袖口和裙边都滚着同样粉红色的丝边,非常独特也非常随意和华丽。
    为了志在必得,丽莎还一点也不在乎地走进那家心仪已久的“慧小姐”美容院,仿佛自己袋中的银包鼓鼓的。美容院宽大舒适,二十张真皮躺椅围着四周的镜墙摆着,一台台的蒸面机争相喷出一团团的白气,即使有这么多的机器在制造热量美容院内依然冷气四溢。
    见来了一个新客,美容院的小姐都热情地招呼着丽莎,她们接二连三地对丽莎说,你好,靓女。连那个浑身上下溅满了姜老板横飞唾沫的美容院老板陈小姐也仪态万方地行过来和丽莎打招呼,丽莎一边微微笑着一边打量着陈小姐,丽莎不得不承认假如她当初没有听过姜老板的那一番话,她是绝对不会想到眼前的这个陈小姐以前曾做过“鸡”,在丽莎看来陈小姐十足是一个百分之百的淑女。微笑的陈小姐此刻站在丽莎身边,而丽莎一点也闻不到来自陈小姐身上的脂粉香味,在丽莎看来陈小姐几乎没有化妆,她的五官极柔和、前额极光洁,浅浅笑着,没有一丝一毫的风尘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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