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莎知道和已在特区打了几年天下的燕子相比,她是没有资格这样逍遥的。而且因为妈妈和白雨桐合谋演了那么一出白日场景,妈妈也就不是实际意义上的妈妈了,丽莎也就不可能再向她请求帮助了,所以一切的一切都要全靠丽莎自己了。丽莎在烈日下一边伸手伸脚地装窗帘一边冷静地分析着自己目前的现状,这现状一目了然地就仿佛阳光照射下那极其清晰的窗帘图案。丽莎从窗台上跃下去,当然是朝窗台里面跃而不是朝窗台外面跃,丽莎站在屋子正中,简单的小屋已无须再布置,丽莎所有的家当无非是一顶蚊帐,一床凉席,一床毛巾被以及几个用来挂衣服的那种最简单的衣架,买一个才只要五角钱。不过这些才值五角钱的衣架上挂的却是数百元一套的衣裙,最贵的那条粉红色的连衣裙差不多要两千元,这些衣服被丽莎随随便便地挂在简陋的铁丝上,仿佛最后的贵族一般无奈地在空气中飘动着。
丽莎看了看腕上的坤表,时间还只是下午四时,于是丽莎走出小屋行到街上,一路走一路只管找那些招工广告看。
丽莎所看到的各种广告以制衣厂和玩具厂的招工广告为多,这些广告倒大大地体现了女权主义,无一例外地注明招女工,条件也放得很宽,不要求身材、容貌,只要求年纪在二十八岁以下,有的厂强调熟手,有的厂连熟手不熟手都不强调。丽莎几番犹豫想一想燕子的话还是不甘心以自己大学生的身份在特区做一个廉价的劳动力。
所以,已经几个小时了丽莎还仿佛患了热病一般地在大街小巷穿行。
她走呀走呀一直走到满街都亮起了五光十色的霓虹灯。丽莎感到在灯光的装饰下这个城市立刻披上了一条眩目而又神秘的面纱,所有的细节都被夜隐去了,只剩下了一种尽欢尽乐的氛围,靓女们仿佛突降的云彩在每一条海风吹拂的街道飘摇,她们行走时就在空气中注入了一种无法躲避的脂粉艳香。就是靓车夜里也比白日多了数倍,-辆辆地在街道上亲昵地鱼贯而行,这座白日被阳光火辣辣照射着的城市入夜才仿佛活了过来。五光十色霓虹灯下走着的人在丽莎看来全都流露出一种心满意足的神情,只有她丽莎心中的失望与孤寂摇曳着汗湿的裙裾。
丽莎怏怏地回到那间小屋,小屋空旷而幽静,没有灯光、没有声息……丽莎自己泡了包方便面吃,吃得当儿泪水扑哧哧往下掉,她的两个芳邻都不在家,面对一扇扇紧闭的门,丽莎索性哭出了声。她哭她那被妈妈和白雨桐共同埋葬的初恋,那个白天场景又要命地在她脑海里闪回,在这闪回中白雨桐英俊的面孔一次次朝她狡诈地笑着,而妈妈也一次次反复递给她五千元钱又一次次反复向白雨桐递着意味深长的微笑。丽莎心中堕如铅块的痛苦,就是白雨桐身上潇潇洒洒的名牌西服。丽莎就这样哭了一阵又一阵,后来她在一秒钟之内就迅速地止住了哭泣,经过这个下午的奔波丽莎明白在这个特区最不值钱的就是眼泪了,眼泪对于自己目前的现状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帮助,眼泪不会使那个肮脏的白天场景不复存在,也不会使丽莎渴望的工作自天而降。丽莎发誓这是她来特区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哭,既然娇媚的燕子能在特区呆,既然忧郁的小雨也能在特区呆,有什么理由她丽莎就呆不下去呢,丽莎想她不仅要能呆下去,而且从某种意义上她还要混得比大多数人好,她要让白雨桐吃惊,让妈妈吃惊,也要让那个今天招手打的士、做全套菲苏的燕子吃惊。
丽莎冲完了凉,躺在小床上却感到全身更热了,有一股暗暗燃烧的火在这间幽静且海风来来回回鼓荡的小屋燃烧,丽莎不动声色地躺在这张小小窄窄的床上,感到那神秘的火焰在她的全身及脑海燃烧,在这燃烧下,年轻的丽莎在黑暗中双眼如猫一样发出幽幽的光芒……
第二章
一
丽莎在经过了数天的思考之后,终于放弃了在一家家的制衣厂、玩具厂做工的机会,燕子把在这些厂做工简直形容得黑暗一团,那种夸张仿佛只要厢莎早晨去开工晚上收工回来娇嫩的脸蛋上就会布满蜘蛛网般的皱纹,就会急速地衰老,变成一个无可奈何无可争议地地道道的黄脸婆。燕子说,这样的话丽莎你在这个多姿多彩的特区就会变成一个完全的看客,你就不能投身其中尽情享受特区现代生活的种种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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