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水流年(12)

2025-10-10 评论

    李先生说到当日的情形时指出,那个自称要做他老婆的小姑娘,和他说了没几句,就忽然不见了。等他跑出山沟,只见一个人影正以极快的速度向公路绝尘而去,而远处的公路上一辆客车正在开来。过了一秒钟,就起了一阵风沙,什么都看不见(李先生高度近视,带两个瓶子底——王二注);再过一秒钟,风沙散去,连人带车什么都没了。这些事活脱脱像白日见鬼。那时他不知道线条是四八百、一千五的好手,而且她还有骤然开始飞奔的暴走症。关于前一点,不但有她过去历年在中学生运动会上的成绩为证,而且可以从体形上看出来。她的体形不像黄人,也不像白人,甚至不像黑人,只像电视里体育节目中奔在长跑跑道前面的那种人。假如晚生二十年,人家绝不会容她跑到河南去胡闹,而是把她撵到运动场上去,让她拿金牌升国旗——这些事比龟xx血肿重要。
    关于后一点,虽然暴走症是我杜撰的,但线条的确因为在我们院里滥用轻功,引起了很大议论。现在她已经是四十岁的女人,正是老来俏的时候,她却不穿高跟鞋。夏天她穿不住运动鞋,就穿软底的凉鞋。头发剪得不能再短,不戴任何首饰(首饰不但影响速度,而且容易跑丢了,造成损失——王二注);在学校的草坪上和人聊天,忽然发现上课的时间已到,于是她把绸上衣的下襟系在腰间,把西装裙反卷上来,露出黑色真丝三角裤,还有又细又长肌肉坚实决不似半老徐娘所有的两条腿,开始狂奔。中国教员见了这副景象,个个脸色苍白。那些西装革履手提皮箱的外籍教员见了,却高叫道:李太大——!fucking!——good!一个个把领带往后一掉,好像要上吊似的,就跟在后面跑出来。
    在这一节里,我们说到了线条对李先生初吐情愫的情形,谈到了她把大衣放在李先生手里,跑步去追汽车。由此又谈到线条有暴走的毛病。夏天她暴走之时,两条玉腿完全出笼。这还不能完全说明问题,最能说明问题的是我俩一块去游泳。在这里要做些说明。她从水池里爬上来——在池沿上用双臂支撑——然后爬上岸。真正说明问题的是支撑那一瞬间。那一瞬间我看见的是由上到下流畅的线条,这些线条从十七岁以来就没有变。如果仔细分辨,可以看出Rx房大了一点。但这也是往好里变。线条那两个Rx房,原来不够大。考虑到她是属于苗条快速的类型,还是嫌小;现在则无可挑剔了。我不能相信像她这样的女人会一辈子忠于龟xx血肿,而且我们俩从十七岁就相爱,居然没做过爱,这事实在不对。所以我就说:假如你想红杏出墙的话,可别忘了我呀。

    十二
    线条听了这话,愣了一下才说:假如你的话只是称赞我美,那我很高兴,一定要请你吃一顿。到了四十还能得到这样的赞美,真是过瘾。假如还有别的意思的话,我要抽你一个嘴巴。当然,假如你不在意的话。要是你在意就不抽。二十多年的老友,可别为一个嘴巴翻脸。你到底是哪种意思?我当然不想挨耳光,就说:当然是头一种意思啰。不过我也想知道这是为什么。她说不为什么,只不过是因为早就下了决心,除龟xx血肿,一辈子不和别的男人睡觉。
    线条这家伙就是这样,干的事又疯又傻。她自己也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发疯,但是依然要发疯。这是因为地觉得疯一点过瘾。这种借酒撒疯的事别人也描写过,比如老萧(萧伯纳——王二注)就写过这么一出,参见《卖花女》(又名《匹克梅梁》——玉二注);卖花女伊丽沙白去找息金斯教授,求他收她为学生一场。在场人物除上述二人,还有一个老妈子别斯太大,一个辟克林上校。别斯太大心里明白,一个大学教授,收个没文化的卖花女当学生是发疯,而且是借酒撒疯。因为那姑娘虽然很脏,洗干净了准相当水灵。所以她对上校说:
    先生,您别唆着我们东家借酒撒疯!
    息金斯听了说道:人生是做嘛?!可不就是借酒撒疯嘛。想撒疯还撒不起来哪!借酒撒疯,别斯大太,你可真哏!
    编辑先生会党得这段话里错字待多。其实不然,那息金斯的特长是会讲各路乡谈,一高兴就讲起了天津话。题外的话说得太远了。我说的是线条的事,她一辈子都在借酒撒疯。
    以下的事主要是线条告诉我的。她从煤矿回来,只过了两天,龟xx血肿就跟踪而至,送还大衣。那天线条的同宿舍的舍友也在。不但在。而且那女孩还歇班。外面刮着极大的黄风,天地之间好似煮沸了的一锅小米粥一样。这种天气不好打发别人出去。何况已经说了,龟xx血肿是她舅舅,来了舅舅就撵人出去,没这个道理。线条只好装成个甜甜的外甥女,给龟xx血肿削苹果。然后带他去吃饭,到处对人介绍说:我舅舅!别人说:不像。线条就说:我也不像我妈。别人说:太年轻。线条说:这是我小舅舅。别人又说:你怎么对舅舅一点不尊重?线条说:我小舅在我家长大,小时候一块玩的。到了没人的地方就对李先生瞪眼,说:你刚才臭美什么?你以为我真是你外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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