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磨坊(17)

2025-10-10 评论

    她也微微一笑,又说:“人活着若连男婚女嫁这点儿意思都没有,那还活个什么劲儿?”
    “你……多大了啊?”
    “我是和你做夫妻的,又不是和你攀兄妹的,问这干什么?”
    “倒也是。算我不该问……”
    他挠挠头,自嘲地嘿嘿笑出了声。那笑声听来当然是有说不出的万种苦涩的。他借着手臂的掩护,又扭头朝窗外望去——小琴的身影已不在了。只有那碑落地生根似的立在那儿。
    她说:“你又望她了。我是新娘,她又不是。”
    他说:“我没望她。她已经走了。我是在望那碑。”
    “那碑有什么好望的?”
    “我觉得它——怪邪性似的……”
    “我也这么觉得。没见过人家门前有立碑的。”
    “是啊,它好像是为了镇住我,才立在那儿的……”
    “不许说这种不吉祥的话!”
    “今儿不可以扫地,可以挑水吧?我挑水去!……”
    他明知缸里水满着,不待她回答,已拔脚迈出新房……
    他挑水回来,见她在推空磨。她推得很轻松,那姿态、那步子,很在行。看得出她是个有力气的女人,也是个劳作惯了的女人。
    他放下桶问她:“你推空磨干什么?”
    她反问:“缸满着,你又挑两桶水干什么?”
    “穷日子,富水缸啊!”
    “我要让你看着知道,你娶了我没什么可委屈的。起码,床上我是你个睡觉的伴儿,地上我是你个干活儿的好帮手!”
    他呆望了她片刻,没好气儿地说:“那就别推空磨,咱俩轮换着把河西张家这半袋豆子磨了吧!”
    她听出了他心里窝着股火儿。却不在意,淡淡一笑:“夫唱妇随,就依你。”
    于是他们就轮换着磨那半袋豆子……
    天终于是黑了。
    她斜倚床栏,剪足而坐。双肘搭在床栏上,一只手叠放在另一只手上。
    卓哥则坐在一把椅子上一声不响地吸烟。
    她望着他的那一种目光,由安详而渐变得火辣辣的了。那是一个无数次领略过床上恣欲、被底癫狂的欢悦与快感,又久违了性爱滋味儿的寡妇女人,对一个自己十分中意的、年轻男儿郎的欣赏和温爱的目光。是的,可以说她是那么欣赏他,那么庆幸已做了他的妻子。她正渴望着被他温爱。也越来越抑制不住地想要立刻奉献给他许许多多旖旎的温爱……
    他知道她在久久地注视着自己。这竟使他非常局促,更加不打算看她一眼了。他觉得自己仿佛不是这儿的男主人,而是一个贸然投宿的陌生过客,不知面对女主人该交谈些什么似的。
    一支红蜡烛,照耀出温馨的光晕。
    她喁喁地说:“还有什么事吗?”
    他说:“没事了,没事了。”
    她软语柔柔地又说:“那,咱们就睡吧!”
    他说:“睡,睡……”
    “今后,我会做个勤勤快快的,你屋里的人……我保证百依百顺的……保证对你恩恩爱爱的……”
    “我信,我信……”
    “那,你可也得对我恩恩爱爱的……对我好……”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
    “我希望能给你生个大胖小子!”
    “但愿的,但愿的……”
    “我想洗洗脚……”
    “洗吧洗吧!水是有的是的……”
    “我今天累极了,懒得动……你不能体恤体恤我吗?”
    “这……我替你弄水来……”
    他掐灭烟,起身出去了。等他端了半盆水回来,蜡烛灭了。但中秋的月辉是那么皎洁,清幽地洒了满地。
    “你怎么把蜡吹了!”
    他一边放那盆水一边问。
    “不是我吹灭的,是你开门带了股风扇灭的……”
    他起身从桌上摸到火柴,划着一支,想将蜡烛重新点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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