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亲口告诉我那女孩的名字,然后我才和他分手的。”
“谁?”
“你猜。”
我转身走出几步,浅浅突然喊着我的名字从车上跑下来,我很不屑,她盯着我沉默一会儿,若有所思地说:“杨一,你一定要对卓敏好一点,否则你会后悔的。”
唐显走过来,他面不改色,当着我的面又亲了一下浅浅,并诚挚地邀我去机场路附近打高尔夫,我冷冷地说:“对不起,我恐‘高’。”
  天空湛蓝,蓝得让人心头紧缩,空气清冷,刺激得肺叶隐隐作痛,深深吸一口后我感觉快要眩晕,我们踩着一地积雪向医院大门走去,并不说话,怕一开口就会引发雪崩。沉默,只有雪泥在脚下惹人疼怜地“吱吱”作响,惊呼生命这么短暂即被碾碎。她突然抓住我的手……
  “我不想打掉孩子,打掉孩子,我也死了一半。”
  “我们并没有做好准备,他只是一个过客。”
  “但是,他已经像一个刺青刻在我的身体里了,我忘不了。”
  ……
  我扶着她穿过医院那条悠长晦涩的走廊黯然神伤,消毒水的味道烧灼着鼻黏膜,肮脏的暖气片嘶嘶作响,我似乎感觉两旁长椅上的人们都看着我们,眼神异样……我很尴尬,但保持着面无表情坚定前行;我不去看她的眼睛,只感觉到她的手像石头一样慢慢变冷……齐帅和燕子在手术室门口等着我们,燕子拿一件军大衣给她披上,说里边冷免得手术后感冒。
  她躺在手术推车上像一根凄楚的青藤,眼神破碎,突然伸出手来:“杨一,能不能把手给我,别让我一个人,我好怕!”
  我握住她的手,感觉像握住一把刺骨的冰棱,她力大惊人,尖尖的指甲把我的掌心掐得流血。“我害怕,我真的害怕,我不想进去……”她喃喃地,车被缓缓向前推着,她拼命抓住我的手不放。我痛心疾首地看着她苍白憔悴的脸,内心最深处那块隐秘柔软的地方被针刺痛。她只不过是春天的一个过客,无意中停下来却陪我受尽折磨,有一刻我甚至动摇了,让她把孩子生下来。也许我和她是一对合适的父母,我和她就这样过着简单快乐的日子,而不会像我的父母……但我说出口的却是:“进去吧,别怕,我在外面等着你。”
  我奋力把手抽出来,才发现她已是泪流满面。燕子也哭了,把自己的手递给她,她救命稻草般抓住燕子的手,不断叫着“杨一,我怕”,然后被推进那道贴着“肃静”的门内。
  她已和我分属两个世界。
  我跌坐在长椅上,等待那扇门被重新推开。这是漫长得让我失忆的一段时间。外面有碎雪花从破裂的窗格飘落进来,我用衣领把自己无耻地挡起来,忧伤刹那淹没我的脖颈。
  燕子匆匆跑来,拼命对我比画着,那一刻,我使劲揉搓着自己的耳朵,里面哗啦啦的似乎什么都听不见。
  手术后大出血……因为严重贫血,血小板根本没法凝固那些鲜红的血细胞……医生紧急输血,正在急救室抢救。我冲进去的时候,她还在睡觉,但她在迷蒙中感受到我的出现,于是睁开眼睛。我心中一阵针刺般地疼痛,她像一个透明的人儿躺在病床上,她竭力对我笑了一下。
  那一笑,一灯如豆。
  医生下了病危通知,我在亲属栏上签下我的名字。在齐帅的安排
  下,她进了特护病房,总有一些白头发的医生来病房看她,说着一些专业术语,我都听不懂。一连七天,我都在医院守候着她。雪,时停时落,映得窗外光线也时亮时暗,我看着卓敏苍白如纸的脸,心中那个沙漏不可阻止地往下流逝着心痛。
  她的病情相当不稳定,有几天她高烧不止,嘴唇上起着大泡,轻轻喊着我的名字,我就附耳在她嘴边问她要什么,她好像根本听不见,只是喊我的名字,或者睡去……后来慢慢烧退了,她就睁开眼睛看着我,示意我握着她的手。我伸手过去,发现她的手柔若无骨,几无温度,她说她刚刚做了一个梦:
  “我们俩去爬雪山,你走得太快,没有注意到我掉进了一个冰窟窿里,我拼命往外爬,但被冰拖住,那些迅速围过来的冰把我的头发凝固住,我大声叫你的名字,但你根本听不到……”
  “后来呢?”
  “后来我就在冰下面哭了,我的眼泪把冰融化,但我哭了那么久才融化开一小条缝,你又走回来了,四处找我,但这时候来了一个年轻女孩,好像是燕子,你就不记得是来找我的了,你们手挽着手,有说有笑地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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