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倾国(15)

2025-10-10 评论

“二老翁慢慢走,摔着可不是玩的!”
“二老翁”对视一眼,都有愤慨之色,何如宠转身,点着周延儒,尖声细气:“君莫欺老,须知这老,终究亦要留与君的啊!”
钱象坤一拽何如宠的衣袖,出言可就不那么厚道了:“走!走!莫留与他,莫留与他!免得后人又欺他!”
周延儒哈哈大笑。随后站到他身边的梁廷栋望着老师远去的背影也笑了:“钱师偌大年纪,一张利口仍不饶人,可想当年了!”
周延儒这才意识到钱象坤是在咒他命短不得到老,心里骂一声,脸上仍是笑容可掬:“大司马兵部尚书又称大司马。到此,有何见教?”口气轻飘、轻松,说不上是开玩笑还是讥讽。
梁廷栋连忙笑着拱手:“周相忒客气,廷栋哪里敢当。因登州府六百里告急羽书……”
周延儒敛起笑容,皱着眉头:“我已知道了,危局可虑!……兵部理应先拿出对策。”
“我想,可否令张可大回镇登州?”
“嗯。不过平定皮岛,还须另遣良将……这样吧,我荐一人,可授大将印,其才具抚定刘兴治绰绰有余。”
“是哪一位?”
“哦,周文郁。”
梁廷栋心里一“咯噔”:奸巧也太过了!竟推荐自己家将外任封疆!……表面当然要五官堆笑,连声附和:“不错不错,早听人说周文郁才兼文武,所谓近朱者赤,真是上好人选!”
次日,周延儒得知,皇上为登州事连夜召见梁廷栋,并采纳了这位兵部尚书的进言,令登州总兵张可大星夜率军赶回登州,并授周文郁大将印,平皮岛抚定刘兴治。他轻松地吁了口气。周文郁多年来赤胆忠心护卫周府,后来补官入朝,仍不忘旧主的恩情,时有进献。近日又送来金珠一箱、童男美女各二,求周延儒为他谋个外差。这一下,总算了却一份人情债。
周延儒这个人,才学高见识广,有气派有心胸,然而软美多欲,凡亲友门生有所求,他从不驳人家面子,事事给办;凡酒、色、财,他都喜好,决不拒之门外,多多益善。实在的,少年科第、弱冠状元、春秋三十六入阁为宰相,古来能有几人?岂能辜负老天爷的厚爱?到了如今的地位,他需要费心对付的,只有皇上一人。
皇上即位时,还是少年,却能诛魏、客魏、客:魏是太监魏忠贤,客是奉圣夫人、明天启帝的乳母客氏。,斥阉党,平东林诸臣冤狱,顿使天下想望治平。三年来,皇上励精图治,勤于政事,颇想有所作为,重振祖业。不过,皇上的心思周延儒还是揣摩透了:沈机独断,不无忌刻多疑之嫌,却又自认英睿过人。但凡于此处迎合,就如猫儿搔着痒处那么舒服惬意,自能无往而不胜。
一般来说,一位聪明的三十六岁宰相,足能应付一个十九岁的小皇帝,不管这小皇帝怎样号称英睿。
“周相爷,万岁爷召请!”内阁仆役一声禀,打断了临窗伫立的周延儒的沉思。他连忙转身,只见面前一位二十六七岁的太监,红色织金线云纹衣、蓝腰带、黑色金线缝靴,膝间有膝襕,胸前缀补,浆过的衬衣露出一道雪白的领圈。这一身只有司礼监秉笔、乾清宫执事及皇上近侍才能穿,但此人面生,周延儒居然记不得何时见过他,心下沉吟。太监却已对他半跪见礼:
“奴才吴直,给相爷叩头。”
周延儒连忙谦让。崇祯元年诛杀魏忠贤以后,太监们似乎都夹起了尾巴,变得谦卑,周延儒却深知他们的厉害,决不敢怠慢。
    “万岁爷因永平、遵化等四城次第恢复,请相爷商谈功赏事宜。”吴直面目俊秀,口齿清晰,很得周延儒好感,往后右门见驾的路上,两人一直在交谈。
“公公在宫中哪个衙门供职?”
“原在尚衣监,昨日才到司礼监秉笔,是万岁爷恩典。”
“必是公公才高学富。不然岂能得皇上看中!”
“相爷过奖,奴才不敢当……昨夜梁大司马也如此说。”
“哦?昨夜是公公在皇上跟前侍候?”
“是。哦,相爷……周文郁可是相爷家将?”
周延儒一惊,忙问:“是梁大司马奏告?”
“不。梁大司马已出宫。万岁爷问起,我不清楚,可杨公公回说是。”
周延儒背上凉飕飕的似有一层薄汗。杨公公杨禄,他认识,是司礼监老资格的秉笔太监。他尽力使口吻无所谓:“我倒不知梁尚书竟荐了周文郁!……皇上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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