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胡儿把铁盘捧上来,加里手中串成一条蛇的铜钱,忽然又撒开了,叮叮当当地落进盘里。
台下有看客站起来,要看这些铜钱是不是换过,是不是穿了眼儿,兰胡儿还是笑盈盈地捧下来,“请尊客查验。”查过了,全是完整的散铜钱。
兰胡儿回到台上,还是那么慢悠悠地翻过腰来,双脚接过看客单手传来的盘子,一清二楚地把盘递给加里。加里拿起铜钱,这次竟然又连在一起,而且再拿一串,依然是连着的。他把串钱放在盘里,再次拿起来。那两串铜钱两端竟然衔接在一起,成一个圆环,悬在他手指上。
台下的众人又嚷起来,“掉包了!一定掉了包!”
加里不动声色,把钱环往空中一抛,圆环忽然散开成铜钱,呆叮当当地落到铁盘上。兰胡儿又捧起来,请台下看客查验。这批看客散场后,又去告诉别的人,许多新看客拥进来,想找出加里的破绽。
每次表演魔术,自以为聪明的看客,总认为自己找出了破绽,他们都认为是兰胡儿帮助加里掉包换了铜钱。那穿成蛇圈成环的铜板肯定是穿了眼儿,这小女子前翻后递的柔功,就是换包的机会。她得把铜钱亮给后排座位的人看,那儿的喊声响,最不信服。
第三场表演时,有人特地带了几个女看客,要一起跟兰胡儿到台上,看着她翻身递盘,甚至要搜一下摸一下兰胡儿身上有没有夹带。什么也没有找出来。
这种客人,常常连看几场,非要识破逮住不可――上海人就是精明,而且要显派精明,要聪明过人。许多外地来的魔术团被人戳穿西洋镜,演砸了台,在大世界混不下去。即使是厉害一些的角色,每个戏法都不敢演长,演长了这些人猜不出,就更要一步步盯住看,直到无法再演为止。
加里和兰胡儿颇费了心思想主意,最后他俩决定开这些人一个玩笑,她有意前翻后翻,手倒立双脚递盘,让人觉得机关肯定做在她手中,其实只是加里在抛接铜钱,一抛一接换了串好的铜钱。这个戏法太简单,经不起人仔细注意看。
这叫“空身机关,调虎离山”,兰胡儿想出来此招数,兴奋地对加里说。“会演无数场,敢打赌没几个上海人精,能掂掂清密斯本人做的心思。”
“如何谢你?”
“天也与你我半碗饭吃。”兰胡儿一个筋斗翻飞。
整个剧场人的目光都落在兰胡儿身上,她一直发育得很慢,可是这个晚上,她发现自己,几乎是一个女人该有的地方都有了,翻身的时候Rx房更隆起,如逗人的小鸽子,直往衣服外扑腾。
师父会讨厌我死了,这是兰胡儿第一个反应。虽然她看上去还是像一个少女,可能明天她功夫就不如从前灵了。兰胡儿有时恨自己:女孩子滴滴爽爽,做啥个大姑娘,糯米粒晶亮,不如玉米棒子充饥。
今晚回家,师父会不会拉下脸甚至破口大骂?苏姨最近总打量兰胡儿的身材,看见她坐在桌子上或楼梯上,说话的口气变得柔和了一些。长大一些还是有好处。
    所罗门对加里与兰胡儿的私下来往并不关心,表面上似乎鼓励他们一起编排节目。但加里明白,父王最近变了,具体是啥也弄不清楚。
    “我小心伺候着父王就是,你不要担心。”他对兰胡儿说。
    张天师已经说好把兰胡儿借给所罗门,只好不吱声,心里却一直嘀咕:“不知道这两个小赤佬会弄出什么名堂?”
    燕飞飞每天都向张天师汇报他不在场时的情况。兰胡儿与那家伙没用什么新花样亲热,两人说得最多的话还是如何做戏法,根本不谈别的事,当人背人连手也没拉过。
    苏姨听说了最近戏法吸引不少观众,问张天师:“要添什么戏服?”
    “省着点,”张天师皱着眉头说,“说不停哪天大世界饭碗,又鸡飞蛋打。”
    加里心里老记挂着床底下的烂留声机。机器只是接线被扯乱了,这对加里并不难。他睡觉前蹲在地板上修了一个多钟头,插上电源,就能放唱片了。听里面发出沙沙响的爵士乐,亭子间在一瞬间里变得亲切可爱起来。父王说得对,没有爵士乐就不像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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