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魔术师(57)

2025-10-10 评论

    兰胡儿恨了加里一眼,“我痛,你喊什么Ouch?”
    加里说:“我碰痛了,我喊什么Ai-YoYo?”
    张天师脸色阴阴地走下台来,空荡荡的戏场子,还没有人来。这时很静,他突然回过头去看看兰胡儿和加里,想说什么,却不作声了。他的手在自己的裤子上拍了拍,好像要打破这种寂静似的。“不要胡闹了,我们快准备演出吧。”
    的确该到准备开场的时候了。大岗爬上顶架去把秋千拆下来,小山去准备开水。苏姨每天让他们带中饭。中午吃饭没有准时间,也不方便,他们早上吃饱,中饭放在饭盒子里,用开水泡热一下就可以吃。从小习惯了,在街上练摊也是这样做,他们没钱上饭馆,哪怕这大世界各种名小吃的香味飘到鼻子边,也不去沾一下。

    所罗门看见大岗在收拾一个架子和绳子,他很惊奇地问:“怎么,你们想要玩trapeze?”
    大岗说:“兰胡儿差点,差点――死了!”他嘴笨,但说到了要害。
    加里一听脸都白了,他一把抓兰胡儿,只抓到她的长发,“你没事吧。”
    “没看见我活蹦乱跳像个蚱蜢?”她甩掉他的手。
    所罗门走到台下,张天师跟他大致上讲了一下,讲得飞快,所罗门摇摇头,没有听懂。台上的加里给所罗门翻译了一下,说了一通。
    所罗门摇摇头对张天师说:“太危险,老朋友,不要弄有性命的危险游戏。我会想出办法来的。”
    这一天的戏还是旧节目:“铜钱搭桥”,加里和兰胡儿上台,接着是加里的“悬空飞牌”,大岗“头顶瓷缸”;“仙女撒花”兰胡儿一人演,她拿伞走绳一次,再拿司的克走一次,比以前一绿一红两少女同起同落,精彩程度差多了。
    张天师和所罗门的节目在最后。两人一边照顾着后台,一边看着场子,不管大岗与小山如何起劲地敲锣打鼓,不管兰胡儿表演何种柔功,留声机放什么煽情的流行歌曲,场子里的看客比以前少得多,新客大多是第一次来大世界的小孩子们,拖着父母的手不愿意走。老客很少,他们都看过了,路过,晃一眼就走,有瘾头的老客真是比不上弹词戏文,新客又不如电影。
    看来不下狠心,唐老板真会拿他们开刀,赶出大世界,弄个新班子来招客。
    所罗门哪怕想着心事,也不像张天师那样露在脸上堆上眉头,他总是莫测高深地摸着他的半白胡子。这两天所罗门对兰胡儿还是不冷不热,不过对加里却没摆父王的谱。她在高高的单木凳上做柔功衔花顶碗,下面张天师的大袍戏法“红花金鱼”得细工慢活准备,她有意多花些功夫。木凳窄小,她转动身体,一只腿抬起,放下,另一只腿斜出,又放下。唱片放第二道,听得人心眼儿烦。
    兰胡儿接过小山递上一叠碗,接碗到左脚,又接碗到右脚。平时练时用的是瓦片,上台用亮眼青花瓷碗。三叠青花瓷碗,每叠四个,正顶在她战巍巍的头顶和双脚上。小山做了个手势,她的双脚伸开,只靠嘴咬住花,翻倒在半空中。小山和大岗从左右两侧过来。取过脚上的碗,她再用双脚捧取下头顶的碗。
    这是最后一个动作:踢碗,翻身,落地,再伸手接住踢出之碗,本是最难做。她对自己说,好生稳住,等最后关头亮彩。她口衔住花里的钢架,躬起身子,随着音乐左扭右摆,等小山给信号――也就是张天师准备好给小山信号,她才可以做最后的动作。
    张天师那边越急越做不好,大岗今天也不知为何手脚格外迟钝,把带水的金鱼玻璃缸给张天师时,打翻了里面的机关,金鱼活蹦乱跳在地上,红花本就是绢花,只是要拾起鱼来重新放妥水。
    加里在帮所罗门准备汽油之类,还有灭火器和水桶必须放在一边,这些东西缺一不可,若是万一做戏法有点漏洞,着了火,那可来不及。
    兰胡儿用牙齿咬住那么一点钢东西,整个身体悬在上面,再多一秒钟就坚持不住,这时张天师朝小山做了一个手势,小山又朝兰胡儿做了信号。她盘在头顶的双脚,把四个青花瓷碗往高处一踢,喊一声“嗨”,倒翻到台上站定亮相收势,收势中右手一伸,把落下的一叠碗手里接住。这是最赢人喝彩的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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