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大先生看死了他,不让他与任何可能的助手联络,这时就只能冒险:他知道这个黑帮老大喜欢附庸风雅。肚里并无文墨,叫他写字,预先说好,他还能请秘书方案文案出个主意写别的字。但是大先生最得意的事,是蒋总统在抗战前送他“文行忠信”四字。日本人来了,家人只能把蒋总统送的字做的金字匾额取下打碎。他自己上海也未能呆久,便去了内地重庆。抗战后回上海,大先生首先就请人把这四字照着总统的书法写,仿得一模一样,裱好后挂在自己的公馆。唐三作为他的大徒弟之一请他写字,他就写了这四个字,表示依然不忘当年蒋总统之恩。同时也向唐三警示一个人要知恩报恩。他写字没有什么进步,依样写,每次差不多。
加里心里捉摸,大先生临时要写字,就会写这四个字,而唐老板办公室里墙上镜框里挂着的,就是这四个字的横幅,不大。唐老板为了在弟子中争宠,不仅天天供着大先生这幅字,自己也在办公室学样,有时练练字,养心修性,备着纸笔。他进到里间,看见大先生已经把唐老板的许多东西清理干净,反倒是把他自己的墨宝带来了,纸也移到办公桌上,墙上倒是依然挂着唐先生裱好的他的字。
所以,他在大世界门口向兰胡儿做的第二个动作,也是“四”字,三次竖了四个手指头,这个意思太模糊,他无法估计兰胡儿能明白。
但是她竟然懂了,明白在这第四套魔术,要贴的就是四楼办公室里这幅写了四个字的直条。
两人出了车站,站在门口,进出的旅客从他们身边走过。阳光灿烂异常,这时兰胡儿说了一句话,他也说了一句话,她点点头。他们就往僻静处的弄堂里走。他握住她的手,兰胡儿啊,你咋就像钻进我的心里,我的脉搏和心跳,只有你能听懂。
加里知道,最难的地方,是如何弄上火车。这个车是杭沪直达火车,路上是不停的,但是他估算张天师是扒火车出身,只要提前赶到路轨旁,就能跳上任何一节车,在火车慢下来时,就能翻身进入车厢。
他没有想到,跳上火车的竟然是兰胡儿。
他们看见了小山牵着珂赛特东张西望,珂赛特一路嗅着,出了火车站,一路找过来,也看见了这两个人。珂赛特摇着尾巴奔过来,激动地扑上来亲兰胡儿和加里。
小山说,“师父受了伤。”
加里和兰胡儿二话不说就跑。
小山拦住他们,说是苏姨让他赶到火车站来截住她和加里。
当时在铁轨边,张天师扒火车时头摔破血流满面,小山撕下衣服,来包裹着他的伤口,因为失血太多,等小山把他弄回家,一见苏姨他就昏迷过去。
燕飞飞说,“快把所罗门留下的钱救急。”
张天师醒过来,拉着苏姨的手,直摇头,表示不同意。苏姨一直是关键时刻拿主张的人,这次也明白得尊重他,这钱另有急用。
“我们快去!”兰胡儿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小山抓住要往前走的加里,焦急万分地大叫他们:“停停,我有话要对你们说呢!”
兰胡儿又气又急,要把拦着她的小山推开。加里说,“你们的师父是为了救我而受了这么重的伤,我必须马上去!”
小山和珂赛特都在大叫,小山说,“打浦桥不能回了,”他泪水流出眼角,嘴里却说:“你们得听我说完!”
他转达苏姨的话,说是一定要告诉他们俩:大先生已经报了警局,说是唐老板之死,系昨夜被人谋杀。犹大魔术师的华籍助手加里已经承认带了枪和子弹去见唐老板,是重大杀人嫌疑犯。警局已来过人,他们看加里不在这里,估计又到了小南门加里住的福祉小客栈去等加里。
兰胡儿骂道:“上海滩老大?怎么是一个的的刮刮大赖皮!”
小山从裤袋里掏出一叠一元一张的美元,他对加里说:“一共三十八个美元,所罗门要我师父转交给你。苏姨让你们俩赶快走。大先生要抓加里,加里就太危险了。苏姨和燕飞飞得守着张天师,一步也不能离开。”他把挎在身上的一个包袱取下来,那是燕飞飞收拾的兰胡儿紧要的东西,小山让兰胡儿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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