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周柏林,在德国留学把人学傻了,说话不会绕弯子,难怪在南国和吕凡凡相处得不是很理想,到了天安,还是这样,幸好,天安实际上是戴向军的私人企业,老板戴向军只注重实际效果,并不太在意他的说话方式,所以,以上这番话戴向军虽然听起来不舒服,但也没有生气,他甚至认为这就是自己与周柏林的区别,或者说是自己这样的老板相对于周柏林这样的知识分子的优势,为什么自己能当老板,而周柏林这样的知识分子不能当老板?就因为他们无论做什么事情总是习惯性地把困难想在前头,而且想得很仔细,看上去像是考虑问题周到全面,实质是前怕狼后怕虎,最后什么事情也做不成。在戴向军看来,做任何事情,如果想得太多太仔细,太怕冒风险,那么什么事情都不能做了。比如当年红军飞夺卢定桥,如果让周柏林这样的知识分子讨论,讨论到最后肯定是两个字:放弃。戴向军是军人出身,干工作不讲条件,只认目标。现在,他就认准这个目标了,不管周柏林说什么样的泄气话都不能动摇他。
戴向军自己给自己打气。他心里想,正因为别人都办不到,一旦我办到了,那才显出我独特的优势。等气打好了,他对周柏林说:“能不能申请到中继线是我的事情,你的任务就是抓紧时间拟出具体方案来,然后分析一下这个方案需要多大的投资,能为公司节省多少成本。”
周柏林回答:好。
周柏林走后,戴向军伸了一个懒腰,打了一个哈欠,这才感觉到自己困,想睡觉。看了一下时间,才中午,想着现在如果去见吕凡凡,一定是没睡醒的样子,不如干脆先睡一觉再说,反正昨天的复机说今天回来,中午算今天,下午也算是今天,甚至晚上还是算今天。对,干脆晚上再和她联系,造成一种晚上刚刚从香港赶回来的样子更好。这么想着,戴向军就暂时关掉传呼机,睡觉。
明明很瞌睡,却睡不着。老是想着中继线的事情。想着周柏林这人说话虽然不中听,但中用,一下子就说到了问题的关键,如果不能申请到中继线,再好的设想也等于零。戴向军想,没准不会说话的周柏林已经给我这个当老板的留面子了,我这个想法可能他们早就想过,但因为申请不到中继线而泡汤罢了。“他们”?戴向军又想,是不是也包括吕凡凡?是不是吕凡凡以前也有过这个想法,但因为申请不到中继线而放弃了?吕凡凡的南国传呼是南都邮电和电信部门的亲儿子,他们都申请不到,难道我就一定能申请到?当然,我有后台,我的后台是华安集团,但华安集团真有那么大的神威吗?就算真有那么大的神威,依总就一定能听我的吗?依长征这个人看上去随和,笑吟吟的,但笑并不代表他认同你的观点,更不代表你提出的要求他答应了。想当初自己为了争取挂靠在华安集团名下,说得天花乱坠,依长征一直在笑吟吟地听,可听完了之后,不是客客气气地把我打发回来了吗?
戴向军回想起这三年和华安集团的合作,虽然确实无偿地为华安集团承担了南方接待站的工作,但事实上接待任务并不多,换句话说,自己并没有为集团公司贡献多少,如果现在自己突然提出一个额外的要求,弄得不好反而提醒依总了,感觉他这个南方工作站并没有发挥多大的作用,取消了,不让天安挂靠了,那么自己不是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
戴向军彻底睡不着了。一屁股坐起来,点燃一根烟,把烟灰缸从床头柜拿到床上,抽起烟来。
按照戴向军的理解,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甚至单位与单位之间的关系,说到底是相互利用的关系,一个人在另一个人心目中的分量,主要取决于自己能被对方利用的价值,现在自己想利用华安集团来帮天安申请过境中继线,关键还是看自己的天安公司有什么可以被华安利用的价值,如果没有,干脆想都不用想。戴向军想了半天,除了所谓的南方工作站之外,实在想不出其他价值来了,而作为南方工作站的价值已经被利用过了,要不然,凭什么依长征同意我挂靠在大名鼎鼎的华安下面?已经被利用过的价值就不能再被利用了,天安必须对华安有新的价值,才有可能使依长征为天安提供新价值。但是,对于华安集团来说,天安能体现什么新价值呢?戴向军呆呆地坐在床上想了半天,烟都抽了半盒了,也没有想出一个能与中继线对等的价值出来。
戴向军从床上起来,上厕所,洗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得不承认周柏林说的对。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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