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齐诗人范云有诗咏寒松,“修条拂层汉,密叶障天浔。凌风知劲节,负雪见贞心。”他的松,傲雪独立,依旧稳若磐石,青翠挺拔。虽处红尘,然一袭白衣,雪枝傲展,落落风采,令人神往。
“南轩有孤松,柯叶自绵幂。清风无闲时,潇洒终日夕。阴生古苔绿,色染秋烟碧。何当凌云霄,直上数千尺。”唐人李白的松,却孤独地长在南轩,一处生满苔藓的角落,不为人知。他本潇洒之人,乘一叶扁舟,仗剑江湖,飞扬跋扈。奈何一入长安,竟在皇城灯火中,迷失当年。他满怀抱负,希望若青松那般抵触云霄,一展才华。但终究还是醉倒在阑珊古道,梦碎长安。
“高松出众木,伴我向天涯。客散初晴后,僧来不语时。有风传雅韵,无雪试幽姿。上药终相待,他年访伏龟。”同为唐朝客,李商隐的松,却多了几分风流雅韵,悠悠禅意。他没有太多远大的志向,只放下迢遥仕途,暂忘悱恻爱情,在松风下,与高僧相邀。他亦心有所愿,只望青松能生成上药伏龟,为人赏识。
巍巍青松,在王维诗意的笔下,亦多了几分淡逸出尘,柔情婉转。“青青山上松,数里不见今更逢。不见君,心相忆。此心向君君应识。为君颜色高且闲,亭亭迥出浮云间。”松有如他的故人,不见时相思相忆,重逢时,则相知相许。王维的心,若青松一般闲雅清淡,功名于他,不过是一件华丽的外衣,不要也罢。
白居易爱松种松,有诗云:“爱君抱晚节,怜君含直文。欲得朝朝见,阶前故种君。知君死则已,不死会凌云。”他为与青松朝暮相见,于庭畔阶前栽松。并对这数寸之枝,寄寓期望,倘若青松存活不死,定会傲世凌云。白居易暮年之时,做了醉吟先生,忘记名姓,不问过往。每日喝酒吟诗,青松做伴,白云是家。
人间有味是清欢,倘若对这浮世烟火无法妥协,莫如趁早放下。须知千秋功业,一生繁华,终将付与苍烟夕照。你耗费光阴去追寻生命的谜底,到最后,未必是你想要得到的结局。
多想再去深山老林捡拾一次松针,和崖畔的青松,坐看云起。多想做一个无为的闲人,煮一壶松针茶,酿一坛松花酒,冷暖自尝。不为信仰,哪怕有一天,老死在江南某个古旧的屋檐下,亦是造化,亦为善终。
第11章 一方古物一风雅(1)
    金饰
    “开辟鸿蒙,谁为情种?都只为风月情浓。奈何天,伤怀日,寂寥时,试遣愚衷。因此上,演出这怀金悼玉的红楼梦。”这是《红楼梦》的引子,每次读完,心中总有郁结的柔肠,无法释怀,不得消遣。
    怀金悼玉,这里的金,说的是薛宝钗的黄金锁,还有史湘云的金麒麟。在大观园,这两个女子与金结缘最深,可金玉良缘,终究只是一场空话。而玉说的则是林黛玉和妙玉,两个清浅如水的女子。有诗为证:玉带林中挂,金簪雪里埋。她们都是贾宝玉心中怀念的女子,亦是大观园里,最为惊艳的风景。
    薛宝钗佩戴金锁,是因为一个癫头和尚送了两句吉利话儿,必须錾在金器上。当她那日细赏贾宝玉的通灵宝玉,又将镌在玉上的“莫失莫忘,仙寿恒昌”念了两遍时,一旁的莺儿笑说,这两句话倒像跟姑娘项圈上的两句话是一对儿的。正因为“不离不弃,芳龄永继”这吉利话,宝钗天天戴着金锁。
    薛姨妈曾对王夫人说:“金锁是个和尚给的,等日后有玉的方可结为婚姻。”其实佩玉的王孙公子很多,但贾府内,唯有贾宝玉所戴的通灵宝玉尊贵稀世。似乎也唯有他的玉,才配得起薛宝钗的金锁。薛宝钗体态丰盈,艳冠群芳,与雍容华贵的牡丹花王媲美。曹雪芹赐她金锁,是应和薛宝钗的高雅气度。而史湘云佩戴的金麒麟,亦是因了她这侯门千金的身份。
    黄金自古被世人珍爱佩戴,赏玩收藏。以往总觉得金银之器,为身外之物,不可贪恋。然耽于俗世之人,终要谋生。黄金不仅为华丽的饰品,贵族的象征,也传于市井之中,深受追捧爱戴。古人出远门视黄金为最佳盘缠,所谓穷家富路,就是如此。无论是金锭子,还是黄金首饰,皆可用来居住旅舍,换取美食。黄金的价值沿袭至今,在世人心中,有着不可替代的地位。
    我亦曾有一块古老的黄金锁,那是幼年时候,外婆所赠。它不够华丽,却小巧精致,沾染岁月的气息。小小金锁,虽算不得是祖传之物,却是外婆的一片情意。至今仍记得,她手心的温度,还有那含着叮咛与祝福的眼神。本贴身携带,奈何有一天竟不知所终,后来再无缘找回。满怀歉意告知外婆,她微笑说,失去未必不是福报,只当忘记,仿佛不曾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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