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迹清欢(31)

2025-10-10 评论

    词人在一个如水良辰,邂逅了久别多年的歌女。回首当年相处时轻歌曼舞的佳境,误以为,这人生重遇,是在梦中。他执银灯,打量眼前的女子,怕这突如其来的美好,被稍纵即逝。曾经为他歌舞尽欢的女子,如今已添风霜。今夜之后,她重整妆容,流落在烟花巷,而他依旧背上词袋,消失于风月场。
    明清时期的白银,成了极为重要的流通物品,汲取太多富贵的气息。而银器风格,亦有了许多转变。它缺少了唐诗宋词的气势恢弘、清雅别致,学会与世随波。这时的银器,被世人用来炫耀身份,诸多物品中,图龙纹凤,尽显富态。
    再后来,这一抹绚烂的色彩,被时光潜移默化,褪了风华。在灯火辉煌的现代舞台上,白银不再是主角,它只是一个平凡的戏子,淡抹轻妆,润饰着乏味的生活。也许还会有浮沉,也许它会以另一种姿态,高傲地存在。但它依然会坚守洁白的本质,在别人的故事里,演着离合悲喜。
    那个戴着银镯、斜插银簪的女子,匆匆走过一段人世风景,而后,在一个古老美丽的地方,缓慢老去。
    青铜
    前几日,买来一个莲花形状的铜香炉,古朴精致,极为珍爱。焚香品茗,赏花听雨,已成了日子里不可缺失的片段。焚一炉香,折一枝新芽插入陶罐里,静坐听禅。如此光景,令你多么厌世,亦会觉得生命原可这般安逸、愉悦。喝一杯清淡的茶,时光干净,江山无恙,而我离那个古老的岁月,越来越近。
    那是一个遥远的无人相识之地,我的前世也许走过,但所有遗留的记忆都被删去。几千年的文明长流,潮起潮落,依旧如故,人世沧海几度,唯岁月不惊。它的安宁,如连绵起伏的山峦,舒卷有序的白云,不分彼此的河流。而流经千年的江水,恍然如梦的云烟,低诉着冲洗不去的青铜时代。
    其实,青铜一直伴随着我们寻常的生活,只是它存在于一些渺小的事物中,有些微不足道。与我最为亲近的,则是铜香炉、铜手炉,还有一面搁浅的铜镜,以及几把被流光遗忘的铜锁。人与事物相同,总是像候鸟一样不断地迁徙,每次道别,都不知何时相逢。聚首之日,只觉漫长的旅程已将彼此更改,唯有记忆,停留在昨天。
    想起幼时读《声律启蒙》,有这么一句:“尘虑萦心,懒抚七弦绿绮;霜华满鬓,羞看百炼青铜。”当时年小,只当作联句来读,甚觉美丽。如今却深知其意,亦恰似我的心情。尘世纷繁,那把汉木古琴,被搁置在书房的角落,无心弹抚。而铜镜早已成了屋内的装饰,终不肯擦拭,亦怕那光亮,照见日渐老去的容颜。
    我的故事,苍白简单,而青铜的故事,却含蓄悠长。早知青春如此易逝,真该好好相待每个日子,一如铜,烧注成各种器物,见证自己存在的价值。欢聚、喝酒、做梦、远行、看风景,哪怕有一天突然亡故,也要知道最美的年华亦曾有过盛况。或是有一天老到孤独无依,还有那如许多的回忆,足以慢慢下酒。
    大概从尧舜禹时代起,青铜已经被应用,并且逐渐兴盛起来。夏代始有青铜容器和兵器。商晚期至西周早期,为青铜器发展之鼎盛时期,器型多样,凝重浑厚,铭文深长,花纹繁缛。之后,青铜器的胎体开始变薄,纹饰亦简洁朴素。青铜器是一个时代的烙印,每一个器皿,每一种造型,皆由手工制作,任何物件,都是举世无双。
    它曾为鼎,给原始的人们,盛载了文明的炊烟。它曾为,填满了帝王的城池,饮醉了月色的孤独。它曾为钺,伴随将士,所向披靡。它曾为锹,随着大禹,疏浚了山河。它曾为镜,悬在秦堂,正了世风。抑或孤鸾独伤,浸润了诗客佳人,写在鬓角的沧桑。
    青铜贯穿了整个古代,盛行于夏、商、西周、春秋及战国早期,到了东汉末年,陶瓷器取代了它的风华。隋唐时铜器多为打造各式精美的铜镜,篆刻典雅的铭文。之后,便只作普通的器皿,物件,散落于寻常的生活中。
    世间万物,皆要经历开始、鼎盛,以及衰落的过程,青铜器亦是如此。它不能逆反自然,改变其衰退的命运,但历史亦不能抹去它曾有过的富丽辉煌,所度过的千年风雨。从夏朝至战国早期,青铜器被制作为礼乐之器,在诸多礼仪中演绎了它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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