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砂将陶与瓷结合了起来,它是一种拓器,介于陶与瓷之间。有着陶的沉着优雅,又有瓷的细腻风情。紫砂壶的起源一直可以上溯到春秋时期越国名臣“陶朱公”范蠡。当年范蠡助越王成就霸业,但勾践为人,可与共患难,难与同安乐。功成身退的范公,一袭白衫,携西施泛舟五湖。于吴地叫人制壶,没几年,便富可敌国。可他散尽家财,飘然隐逸,扁舟一叶,岁月山河尽入壶中。
我爱茶,对喝茶的器具亦极为重视。薄胎纤白的青花瓷杯,古意盎然的宋时小壶,清新淡雅的竹碗,琉璃盏,紫砂漏。但时时把玩,心头念念不忘的,仍是那两只手工粗陶梅花杯。简约的款式,杯面为青色粗陶质地,杯里是一片素色,一枝红梅自杯底斜斜逸出。若是盛了茶水,或是琥珀色的普洱,抑或是浅绿翠竹,那梅花便似笼在一片云烟里,盈盈地盛放开来。
今夏,雨水颇丰。每至入夜时分,那淅淅沥沥的雨,落在植着莲荷的陶缸里,发出微小明亮的回声。许是荡开了涟漪,最终又归于沉寂,周而复始。这时隔帘听雨,为世间最美的情事,说是听雨,亦为赏心。
雨后江南,天空清澈,远处云山氤氲,潮湿的空气,似拧得出水来。老旧的青瓦黛墙,又添了几许深厚的苔藓,万物生灵,有着其妙不可言的美丽。盛雨水煮春茶,取梅花小石瓢壶冲泡,于淡淡香茶里,忆一段陶的前世今生。
也许有一天,我会开一家陶的小店,取名陶之初。木质的古架,随意摆放几只粗陶花瓶,姿态古拙,意趣天然。每款紫砂壶,刻着即兴而成的花木,写几首自题的绝句小令。而我,着简布素衣,挽发髻,斜插一支木簪,在陶的风霜里,淡然如初。
一直深信,每一件器物都有其灵性与风骨。如若不然,那飘荡千年的尘,纵横了经纬,最终零落成泥,经故事雕琢,与火同生共死。它掩去初时光芒,安静无言地等待着来往过客,将其深深打量,而后遗忘。
是缘,亦是过往。
瓷器
隔帘听雨,午后时光寂寥悠长,一如那首《秋水悠悠》的古琴曲,缥缈旷远。窗外烟峦点染,潮湿的植物,澄澈如水。远处若隐若现的风景,被淡青色烟云缭绕。短暂的相遇,恍如刹那惊鸿。倏而,不见。
焚一炉百年老檀,岁月的沉香弥漫了整个书房,而我似乎可以顺着烟雾的方向,寻到曾经执手约定的过往。案几上轻薄剔透的白瓷杯里,浸着几朵合欢花。合欢在温热的水中盈盈浮落,浅红明亮的汤色,如同前世情人的眼泪,将白瓷映衬得忧伤而美丽。
这是一个收藏灵魂的季节,壁橱里摆放着一排洁净的青花瓷罐。罐子里储存的是我今年新酿的青梅酒、枇杷酒,还有合欢和茉莉花浸泡的酒。制作的每一个过程都细致入微,仿佛将花木的灵魂和情愫,装入瓷瓶内,免去了它们宿命的轮回。而瓷,亦在静止无言的时光里,散发出历史温柔的光芒。
我爱瓷,爱它的素雅沉静,爱它的高贵端然。这洁净玲珑的旧物,古代女子用来装胭脂水粉,观音用来斜插一枝绿柳,《红楼梦》里用来煮水烹茶。它装点过文人墨客的书房,富丽了皇族贵胄的厅堂,也丰富了百姓人家的陋室。
从古至今,太多人对瓷有着深刻的情结。瓷的温润晶莹、玉骨冰肌,以及那停留在器皿中的温度,萦绕不去的情怀,在岁月华丽的枝头,幽深彻骨,风情万种。
中国是瓷器的故乡,那些飘忽无定,无根无蒂的尘土,在华夏大地找到了生命归宿。它们凝聚山水、日月之精魂,成为中华古国瑰丽传奇的宝藏。瓷器起源于三千多年前,由陶器演变而来。商代和西周遗址中发现的“青釉器”,质地较陶器细腻,胎色以灰白居多,被世人称作原始瓷器。
从商代,经西周、春秋战国至东汉,瓷器有了不可遮掩的锋芒。东汉至魏晋多为青瓷,南北朝以白釉瓷为主。再历盛唐,到宋时,名瓷名窑已遍布大半河山。宋瓷有如宋词,婉约含蓄,清丽典雅。每一种釉色,都有情感;每一款图案,都有记忆;每一个名窑,都有故事。历史上著名的五大名窑,汝窑、官窑、哥窑、钧窑和定窑,皆投宿在宋朝明净的光阴里。
名瓷之首,当以汝窑为魁,淡青色为主,温润清雅。明徐渭曾诗题:“花是扬州种,瓶是汝州窑。注以江东水,春风锁二乔。”汝窑的工匠以名贵的玛瑙入秞,使得汝瓷“青如天,面如玉,蝉翼纹,晨星稀,芝麻支钉釉满足”的美名为历代所称颂。况汝窑瓷器存世量极少,十分珍稀。周世宗曾御批:“雨过天青云破处,这般颜色做将来。”那烟雨天青色的汝瓷,温润纯净,似把玩的美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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