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祖坛经》云:“一切众生皆有二身,谓色身法身也。色身无常,有生有灭。法身有常,无知无觉。”平凡的你我,于凡世中往来,如何能够似莲花,铅华洗净,不染纤尘。其实人间生灭之事,实属寻常,有情无情,幻灭浮沉,皆有定数。不经沧海,如何见得桑田?不修今生,如何会有来世?
有人走不出名利官场,有人渡不过情关。红尘万象,虽为梦幻泡影,如露如电,众生沉浸里面,依旧眷眷难舍。都知禅是妙药灵丹,可治愈浮世伤痕,但参禅亦要机缘。禅在人生风景中,在淡然岁月里。平常心人人皆有,要做到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又谈何容易?
苏轼有诗云:“长恨此生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此为名利之劫。豁达明朗的苏轼,一生山水踏遍,美人相伴,遨游仙宇,结友高僧,终难忘,世间营营。他的文字造诣已抵达行云流水之境界,修佛之路,仍有一步之遥,不得超脱。来生转世,他必是莲池里最风姿的一朵,再不为尘寰熙攘而惆怅彷徨。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人间最难消受的,则是情爱。三生石上,刻着每个人的三世情缘。你欠下的债,哪怕物转星移,终要偿还。你缘定的人,哪怕山穷水尽,终会相逢。纵是得道高僧,修行罗汉,断了无明烦恼,参透生死玄关,亦还有忘不了的情债。
“拚取一生肠断,消他几度回眸。”佛说,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换得今生的一次擦肩。我们无可奈何地辗转于六道轮回,去来往复,周而复始。同万物一起修行,不知何日才能跳出三界,有了性灵。那时,聚散得失,缘生缘灭,只作寻常。
佛无情,端坐莲台,心如止水。佛有情,随缘教化度众。虽说世间山河一律平等,但佛所度者,亦为有缘之人,可度之人。佛槛之内,无尊卑、贵贱之分,修佛之人,却要有一颗明净无尘的禅心。在云海无边的经卷里,我们是那永不言倦的摆渡人,无需归岸,自在是佛。
佛说:“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这句禅语,抄写过千百回,每一次,都有不同的感知。如此执著,并不是修佛的本意。佛的境界是云在青天,水自东流。
倘若将一切生死、善恶、苦乐当作幻象,用自己的影子去体验,而真身则可毫发无伤。禅定的心,当是如此,不被质疑,不问深浅。
让影子,和灵魂清澈对话,忘记尘世所历的苦难,纵有轮回,亦不畏惧,亦为美丽。
是了,且这般淡定心弦,坐禅修心。佛缘到了,自会出离红尘。那条路也许很远,等到人生迟暮;也许很近,只在顷刻之间。倘若此生终不能抵达,就留在这婆娑世间,做个闲人,看如露光阴,与万物一同化尘。若有来生,相约莲花台上,再续佛缘。
道经
夜读《南华经》,伴随悠然回转的古琴曲,只觉意境缥缈,空旷深远。琴声如泣,每一弦,都似从心底划过,清澈含蓄,冷艳多情。而我竟不知是落入经书,随了境界,还是沉浸琴声,相对忘言。一如庄周当年,不知是他梦中化蝶,还是蝶化庄周。每个人都是一本经书,只待有缘人来解读。
那日听戏,史湘云说戏子与黛玉长得相似,本是无心,却恼了黛玉。宝玉从中说和,被她们数落了一番,自觉无趣。回到怡红院,翻看前日所读的《南华经》,上有“巧者劳而知者忧,无能者无所求,饱食而遨游,泛若不系之舟”,又曰“山木自寇,源泉自盗”等语。
只因白日宝钗点了一出戏,戏文里有一首《寄生草》。“赤条条来去无牵挂,哪里讨,烟蓑雨笠卷单行。一任俺,芒鞋破钵随缘化。”宝玉本就怀出离之心,此刻愈发了悟。遂提笔立占一偈云:你证我证,心证意证。是无有证,斯可云证。无可云证,是立足境。
写毕,又恐人看此不解,亦填了一支《寄生草》。“无我原非你,从他不解伊。肆行无碍凭来去。茫茫着甚悲愁喜,纷纷说甚亲疏密。从前碌碌却因何,到如今,回头试想真无趣!”后来黛玉看到,在他偈语里,续写两句:“无立足境,是方干净。”宝玉内心深处有着佛家万境皆空和道家任意自然的情结,在没落俗世彷徨的他,最终选择断缘。
耽美书斋推荐浏览: 白落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