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往下一沉,痛苦瞬间又打了我一下,我为他最后一句话问:"你不会喜欢我妈妈吧?"
他愣了一下,说:"你想听真话?"
"当然。"我说。
他说:"这也是我同意到你家来的一部分原因。"
我一动不动,果然是这样的,那每餐晚饭,我母亲的载笑载言,他的小绅士表现……,我觉得心一跳一跳的悸疼,把腰往里蜷,贴在膝盖上,他注意到了,问我冷不冷,我摇头摇头,两个人稍沉默了一会儿,我问:"那,曾老师呢?"
"我喜欢她,"他说:"她把幻想变成了现实,"他像是不知怎么表达,说:"我真是太幸福了。"
我努力回忆在学校里听到了关于曾蝶的支言片语,这位高中一年级语文小组的组长,已经有三十六岁了,不错,她是属马的,整整三十六岁,还没有嫁人。她的脸跟我妈妈一点也不想像,有点圆,眼睛细而弯长,体形也不错,乍看上去还象个二十七八岁的大姑娘,可是罗信仰,他今年刚刚十四岁,尽管,他是个混血儿,他说他和我们都不一样。
我问:"她爱你?"
他回答:"我们发疯一样的相爱。"
我又问:"你们打算结婚吗?"
他迅速地说:"当然,"接着想了想:"不过要再等七八年呢。"
我觉得一阵气血翻腾,我差点说再过七八年,刘卡卡也长到二十岁了。但是这个时间的长度又让我觉得宽慰,那时的曾蝶已经过了四十岁了,四十岁的女人,我忽然间就泄气了,我的妈妈去年刚刚过的四十岁生日,可是她保养的很好,我不清楚,她大概依然迷人。
我们那一天一直坐在公园里,直到天黑,还没有散,我们不停地说话,互相说,各说各的,他讲那些记忆中美好的女人,他想办法和她们接近,讨她们喜欢,但是她们都把他当成一个小可爱,最棒的是我妈妈,说他是小绅士。当然只有曾蝶,她当他是个男人,是个可属于她的男人。我说了许多童年回忆,不知不觉,我等于把我妈妈的过去告诉了他。
后来他的手机响,这是我父亲送的,为此我父亲还特意到学校和老师打了照呼,我父亲时刻怕他出什么事情,因为他太漂亮了,特别是个十四岁的少年男人,他的确太漂亮了。
他说我马上回来,大概我父亲问他有没有看见我,他说没有,紧接着他平静地撒谎说初中部今天有活动,他离开学校的时候看见整个初中部灯火通明,正在大扫除。
我们大约八点钟回到家,一前一后,间隔七八分钟,我父亲和母亲的表情很平静,并没有问这问那,两人在厨房里各自热菜,我母亲站在灶具旁,我父亲守在微波炉侧面,电视机开着,传出广告的声音,各式各样,带着鼓励的热情。我们各回各的房间,做作业,等吃饭,我掏出书本坐在写字台旁,自己房间熟悉的气氛安慰了我,把刚刚回来路上的痛苦抹平了许多,在多年后这已经成为经验,如果难受的话,那就回家吧。
我不能看书,也不能在本子上写一个字,我忍不住躲在房间门背后,窥视他的房间,门没有关死,仿佛有意为之,他坐在床头,拿着手机,正在通话。
如果有内伤的说法,我想我可以吐一口血出来。
他下午和曾蝶分手的时候说过,我会给你打电话的。他果真是个男人了,已经对女人很讲信用。我看着,听见我父亲站在客厅里叫我们吃饭,以往他喜欢走到两个房间的过道中叫,可是今天他只是站在客厅,声音空荡荡的,象饭店跑堂的回音。
我们四人坐在桌上,我妈妈害怕气氛沉默,她一直是个活泼的女人,她给我和信仰夹菜,说一些报纸上看来的逸闻趣事,他依然微微笑着,偶尔附和,但是他的态度还是有些僵硬,第一次的,他为了照顾我的情绪,把话题转到我这里,用提问的方式逗我说话。
我讨厌他为了这件事讨好,但是我又隐约觉得,或者是我的希望,他不是在讨好,那里面还有些其他的内含,我又为之欣喜,并说话起来。我感到我父母松了一口气。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我和他守着这个秘密,曾蝶在此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即使同在一个学校,因为高中部和初中部不在一个楼,中间隔着操场,所以不见面也不奇怪,她除了三十六岁未结婚,在学校里也不是什么风云人物,有庆祝活动时也很少露脸表演节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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