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教会我随缘,在风尘岁月中,慢慢放下肩上行囊,心中包袱。待到铅华洗尽,人世无恙,山水亦从容。是否闲隐,是否有一座属于自己的宅院,已不重要。
诗人顾城曾说,我的心是一座小小的城,小得只能住下一个人。我亦如是,我的心,有一座庭院,那里莺飞草长,花木丛生,那里住着寂寞的灵魂,我是庭院的主人。过去的荣华与清苦,欢乐与忧伤,淡然远去。
如今,我所居住的城,远离村舍,唯见市井繁华。所幸我的屋舍,离了闹市,于古老小区,还能闻到旧宅味道,亦见炊烟袅袅。窗台上,种满花木,四季青葱,时有清风踱步,明月映帘。
数盆幽兰,闲置桌案,几瓣芬芳,增添雅韵。重门深锁,竹帘半掩,窗外来往过客如梭,室内茶香萦绕,琴声婉转。可见,隐逸未必在林泉,红尘处处皆为道场,心静如水,则波澜不惊。
山静日长
【宋】罗大经
唐子西诗云:“山静似太古,日长如小年。”余家深山之中,每春夏之交,苍藓盈阶,落花满径,门无剥啄,松影参差,禽声上下。午睡初足,旋汲山泉,拾松枝,煮苦茗啜之。随意读《周易》《国风》《左氏传》《离骚》《太史公书》及陶杜诗、韩苏文数篇。从容步山径,抚松竹,与麛犊共偃息于长林丰草间。坐弄流泉,漱齿濯足。既归竹窗下,则山妻稚子,作笋蕨,供麦饭,欣然一饱。弄笔窗前,随大小作数十字,展所藏法帖、墨迹、画卷纵观之。兴到则吟小诗,或草《玉露》一两段,再烹苦茗一杯。出步溪边,邂逅园翁溪叟,问桑麻,说粳稻,量晴校雨,探节数时,相与剧谈一晌。归而倚杖柴门之下,则夕阳在山,紫绿万状,变幻顷刻,恍可入目。牛背笛声,两两来归,而月印前溪矣。
味子西此句,可谓妙绝。然此句妙矣,识其妙者盖少。彼牵黄臂苍,驰猎于声利之场者,但见衮衮马头尘,匆匆驹隙影耳,乌知此句之妙哉!人能真知此妙,则东坡所谓“无事此静坐,一日似两日,若活七十年,便是百四十”,所得不已多乎!
第33章 后记
就这么结束了,掩卷之人,是否同我这般,有一种意犹未尽之感。其实人生原本简单,所有的故事,如同被岁月漂洗过的颜色,简净明了,便好。
写字是件辛苦的事,尤其是耗费心力,投注情感的文字,其间的过程,经受的疲累,无处与人言说。写字亦是件幸福的事,独坐小窗,一盏清茶,伴着墨香,慢慢入境,到后来,内心洁净,竟是山河更替,亦无惊扰。
我的心,已被光阴打理得清澈无尘,所以人世浩荡,于我亦可温和相处。不喜繁复事物,不愿与人争执,随心写字,平静修行。
文字世界,也许很窄,春去秋来,生老病死,大抵如此。文字世界,也许很宽,风月晴雨,草木山石,皆有言语。
红尘之人,做红尘之事。都以为,我只爱林泉溪云,遗世独立,岂不知,我亦离不了柴米油盐,人间烟火。却终不喜繁华世态,只守寻常日子,简约安宁。
世间情长之事,能有几何?我对草木之情,山水之趣,远胜于尘世中山盟海誓的情爱。诺言薄浅如风,人与人的缘分,纵算维系三生,亦有尽时。人与物的缘分,却可百代经世,地老天荒。
我总说,有朝一日,就这么抛掷当下,小舟江湖。那些以为不能割舍的人事,一旦丢弃,即是永远。万物有因,皆生烦恼,唯有舍得,方能自在。
随缘为美,平淡是真。
白落梅
甲午年荷月于落梅山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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