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都是那样好的年轻人,眼睛里有亮闪闪的光芒。
在雪原的时候,他们会笑着叫他“中将”,后来雪原战争结束了,他们会笑着叫他“上将”。
他们那么地信任他,无条件地尽最大努力去执行他的每一条命令。
可是最后他们都死了。
对不起。
这个他本该好好守护的世界。
尽管他手中握着枪,但是他却没能守护好它,反而却把它变得更加满目疮痍。
对不起。
时亭云看着湛湛蓝天,嘴唇无声地翕动一下。
他终于站不住了,他向后倒,后背重重摔在地上。
时亭云呛咳出最后一口血。
对不起。
最后一声对不起,时亭云眼中流转的光华逐渐暗淡了。
他看着青天,青天也看着他。
只是对面不相识而已。
那些“对不起”,从始至终都没有人听到。
那名刚刚狙杀了他的蓝眼,电子眼眸中依然闪烁着愤恨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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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亭州做了一个梦。
可能是梦吧,梦中的场景都很熟悉,他老爸和时亭云都在,但是他们的面目却好像都模糊了。
在梦里,时亭州要很努力地仰头,才能看清他们的脸。
“老爸,你都好久没来看我了!”
在梦里,时亭州含混不清地抱怨。
“哈哈哈,因为爸爸在忙啊!”
梦里的时远把小儿子抱起来,举过肩膀,然后让他跨坐在自己的肩上。
梦里的时亭州还很小,他手里面拿着冰淇淋,他一只手抓着时远的头发保持平衡,另一只手握着冰淇淋的蛋卷筒。
时亭云走在时远的旁边,时亭州侧过头就能看见他。
梦里的时亭云还是一张少年的脸庞,看上去顶多十二三岁的样子,一脸青春期特有的不高兴。
“你小心点,别把冰淇淋滴在老爹头发上了。”时亭云指指点点他手上的冰淇淋蛋卷。
“才不会!”时亭州把蛋卷筒举高,然后又蓦然放低,讨好地凑到时亭云面前,“你要来一口吗哥哥?”
时亭云看看被时亭州舔的乱七八糟的冰淇淋,很嫌弃地皱眉,躲开,“才不要。”
时亭州做个鬼脸。
三个人似乎是在游乐场,他们一起走了一会儿,时远突然把时亭州放下来,说自己要走了。
梦里的时亭州个子小小的,他拽着时远的衣角不放手,声音带上哭腔,“老爸!你明明说好要陪我玩一整天的!你说话不算话!”
时远面上的笑容柔和又无奈,他蹲下来,很温柔地拍一拍时亭州的脑袋,“可是爸爸真的要走啦!爸爸要上战场去和敌人打仗,这样才能保护你们平平安安长大啊!”
“我不要!”时亭州发脾气,他把自己手上的冰淇淋蛋卷给撅了,冰淇淋淌了一地,眼泪鼻涕淌了他一脸。
“我不要你走!”时亭州拽着时远的衣角,一边哭一边吼。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但是,今天状态太好了,写的手滑停不下来(所以是暂存稿去了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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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痛哭
“小州乖, 爸爸必须要走了,”时远跟时亭州讲道理,“要是爸爸不去的话, 游乐园就会被炮火炸成废墟,其它的小朋友就会失去他们的爸爸。”
时亭州不在乎时远讲的这些道理,他只是知道好不容易才能见一面的老爸又要走了, 他很伤心。
他揪着时远的衣角, 死活不肯放手。
时远叹口气, 他站起来, 很无奈地看看时亭云。
时亭云沉默地朝时远点点头,然后揪住时亭州的衣领,把他攥着时远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
时亭州要闹, 时亭云沉着一张脸凶他, “别闹,再闹就揍你!”
时亭州非要闹,然后就真的被揍了。
时亭州哭的更伤心,眼看着时远走远了, 那抹深色的军装一点点远去,直到消失在记忆的裂隙里。
然后刚刚还动手揍他的时亭云突然蹲下来, 扣着他的后脑, 把他抱进怀里。
“州儿不怕, ”时亭云的脸埋在时亭州肩膀上, “老爹走了, 但是还有哥在呢。”
“只要有哥在一天, 就还会有人保护你。”
时亭州哭的抽抽搭搭的, 他委屈极了, 眼泪鼻涕蹭了时亭云一身。
然后时亭州又和时亭云和好了, 很快就把自己刚刚还挨了揍这件事情抛之脑后。
两个人继续往前走,时亭云陪着他坐了旋转木马,摩天轮,还给他买了新的冰淇淋。
还是双球的。
时亭州手里握着冰淇淋筒,添冰淇淋舔的很开心。
一转眼,兄弟两个人已经一般高了。
时亭州的冰淇淋吃了一半,一直和他并肩往前走的时亭云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
“州儿,哥要走了。”
时亭州舔冰淇淋的动作停下来。
“为什么?哥你要走哪里去?”少年时亭州不解,他皱紧了眉,如临大敌。
“哥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时亭云看着他。
时亭云的视线落在他脸上,但却是像透过了时亭州,在看着一个很遥远的地方,一处除空寂外别无一物的地方。
“为什么?”时亭州的每一根神经都绷紧了。
“没有为什么。”时亭云淡淡道。
他不像时远那样好脾气,愿意与时亭州解释这么许多。
时亭云拍拍时亭州的肩膀,转身,已经准备要走了。
“哥,”时亭州拉住时亭云的胳膊,他的语气很急,“为什么你突然要走?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没有,”时亭云回过头来看他,时亭云眸中划过丝缕难得一见的柔情,“你没有做错什么,你做的很好。这么多年来,每一件事情,你都做得很好。”
“虽然我是你哥,但是你一点也不比我差。”时亭云很温柔地摸一下时亭州的头顶。
好像时亭云一直知道,自己在暗暗地拿自己与他作比较一样。
时亭州鼻尖一酸,眼眶里已经蓄上了泪。
“州儿,你真的很棒,我很为你骄傲。”时亭云看着他,然后轻轻叹息。
“那你为什么还要走?”时亭州哽咽。
“老爸已经离开了,我只剩下你一个亲人了,你为什么也要走?”时亭州抓着时亭云的手握的很紧,紧到骨节都泛白。
“对不起。”时亭云轻声。
“我不要听你说对不起,”时亭州咬住下唇,滚烫的泪蓄满了眼眶,然后抑制不住地滚落下来,“我要你留下来!”
“你已经长大了,”时亭云把时亭州攥着自己胳膊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就像很多年前时远离开时的那次一样,“不能再任性了。”
“我不要……”时亭州不肯松手,一种恸人的悲伤在他胸膛中炸开,他看着时亭云,哽咽到泣不成声。
时亭云看着他,神色温和又无奈。
时亭云没再用蛮力掰开时亭州的手指。
他就这样胳膊被时亭州攥在手里,一点一点地淡化消失了。
在梦境里一点一点灰飞烟灭。
万箭穿心的痛苦和幻灭。
时亭州喘息着从梦里醒来,他睁开眼看见光差治疗室雪白的天花顶板,抬手摸一下脸,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只是个梦而已。
时亭州对自己说。
真的只是个梦吗?
时亭州问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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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顾风祁下午有空来看时亭州的时候,他已经调整好情绪了。
脸上的泪痕抹去之后,时亭州的眼眸中再无波澜,只剩下深深的平静。
顾风祁推开门走进来,一抬头便对上时亭州这样一双古井无波的眼。
顾风祁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伤了一样,他猛然垂眸,避开时亭州的视线。
顾风祁在上午就已经知道时亭云牺牲的事情了,是阎潇跟他说的。
顾风祁从来没有见过阎潇那么失态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