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位囚笼(122)

2025-10-25 评论

  ——这彻骨的怀疑,流淌在月薄之的思绪里,化作他恐惧的源头。

  而此刻,他披着一层汤雪的面具,紧紧盯着铁横秋,仿佛在审视他。

  铁横秋微吸一口气,也有点被激起来气性了。

  他毫不退让地迎上那道视线:“照你说,我对薄之,根本算不得爱?”

  汤雪唇线紧绷:“真爱和仰慕,你果然分得清吗?”

  铁横秋忽然觉得疲惫,懒得同他争辩,捏了捏眉心,道:“照你说的,薄之对我,也不是真心。”

  月薄之呼吸一滞,也忘了自己此刻是“汤雪”,登时反驳:“我没有这么说!”

  铁横秋微微一怔,显然没有想到汤雪会这么回应。

  在他怔愣的当下,汤雪紧紧抓住了铁横秋的手。力气之大,完全不像是一个行将就木的病人。

  铁横秋惊讶地睁大眼睛看着汤雪。

  汤雪声音嘶哑:“我最后问你一次,拼着我对你这些实实在在的温情……问你一句,你选我,还是月薄之?”

  铁横秋越发震惊:“汤雪,你在说什么?”

  “如果要我看着你成为他的道侣,靠着怜悯施舍苟活,我做不到。”

  汤雪流露出一种摄人的偏执,这偏执是铁横秋不曾在他眼里见过的。

  可诡异的是,又觉得分外熟悉。

  汤雪气息微弱,却字字如刀:

  “若你执意选他,不如让我现在就断了这口气。”

  铁横秋很震撼,很犹豫。

  也很疑惑。

  汤雪好好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就疯魔了?

  铁横秋仿佛站在一面突然碎裂的镜子前,碎镜折射出千万个扭曲的汤雪——有的在笑,有的在咳血,有的在煮茶,有的……像是某个他心念里模糊的影子。

  雪光映在汤雪脸上,将那抹偏执照得更加刺目。

  他残存的右手徒劳地抓向铁横秋衣角,铁横秋不自觉地往后挪了半步,这个细微的动作却让汤雪指尖一顿。

  铁横秋心中陡然腾起愧疚。

  但他看着汤雪的时候,却发现汤雪好像并不失落。

  汤雪已收敛了所有癫狂,正用仅存的右手细细抚平左边空荡的袖管褶皱。

  那从容的模样,仿佛方才以死相逼的偏执只是场幻觉。

  汤雪嘴角牵起一个极淡的笑:“看来,你做出了选择,甚至没有多少犹豫。”

  铁横秋抿住了唇。

  突然,一阵朔风吹过,猛地将窗扇拍合。

  将窗外雪光遮蔽,屋内骤然陷入昏昧。

  黑暗如潮水漫过房间,一寸寸吞噬了汤雪的轮廓。

  铁横秋的目力足以穿透黑暗,可就在他凝神望向汤雪的一瞬,汤雪忽然低下了头。

  散落的乌发垂下来,恰好遮住了他的眉眼。

  铁横秋只能看见他微抿的唇线,和那截在昏暗中显得格外苍白的后颈。

  他能看到汤雪低垂的肩膀在不住颤抖,像是强忍悲伤。

  铁横秋想:他果然是在伤心的。

  铁横秋心头涌起一阵愧疚,可理智却告诉他,此刻施舍多余的温情反倒更显残忍。

  他便只说:“你好好休息。我会想办法让药堂首席来为你看诊。”说罢,他便转身离去。

  推开门的刹那,深沉的夜色扑面而来,枝头几簇红梅在暗处摇曳,绰约如血。

  铁横秋想回自己的屋子里歇着,却看到听雪阁还亮着灯火,足尖不由得一顿。

  他想:既然月薄之允了我成为他的道侣,还跟我说一大堆好话……

  管他是真是假,我先享受再说!

  到嘴边的肉一定要吞下去,这才是我铁横秋的本色啊。

  想通了这一点,铁横秋加快脚步,往听雪阁走去。

  他猛地推开门扉,满屋还是熟悉的富丽堂皇,却不见那个素来斜倚在榻上的身影。

  空荡荡的云锦床榻上,香烟袅袅,恍若那人方才还在此处小憩。

  铁横秋的指尖无意识地颤了颤,想起这许多年来,自己永远只配立在榻边伺候。

  或端茶递水,或跪坐在地剥着莲子,连抬头多看一眼都要斟酌分寸。

  月薄之一个眼神,他就得退到更远的阴影里。

  他盯着那床看了半晌,忽然嗤笑一声,径直走过去往上一躺,枕着手臂翘起二郎腿,对着空荡荡的屋子扬声道:“怎么,道侣的床我还睡不得了?”

  话音未落便是一个利落的翻身,恰瞥见月薄之素不离身的那件雪色云氅叠在旁边。

  铁横秋呼吸一滞,鬼使神差地抓过来往身上一裹。

  氅衣上还残留着月薄之的气息,他下意识缩了缩脖子,随即把自己裹成个雪团,滚成一团在床上横躺,威风凛凛,像只强占主人窝的狸奴。

  满室灯火通明,将他的影子投在纱帐上。

  恍惚间,那摇曳的纱帐后似有一双含笑的眼睛,在明暗交织处,静静凝视着他的身影。

  天光熹微。

  铁横秋披着这雪氅醒来,睡眼惺忪之余,看到自己的处境,一时还有些怔愣。

  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真的未经允许就在这方从来只敢远观的床榻上酣睡了一夜。

  铁横秋猛地坐起身,氅衣从肩头滑落。

  昨夜嚣张的气焰早随着天光消散,此刻竟莫名生出几分做贼心虚来。他将氅衣仔细抖开,连每道褶皱都抚得平平整整,端端正正地挂回檀木衣桁上。

  挂好后还不放心地退后半步打量,确认完好无损,毫无使用痕迹,这才敢转身走出听雪阁。

  “怎么他还没有回来……去哪里了……”铁横秋只觉忐忑。

  明明月薄之是很少离开百丈峰的。

  他随意抹了抹脸:“不会是去找云思归报仇了吧?”

  若真如此,怎么不叫上我啊!

  铁横秋一拍大腿,就想往山下冲,却没想到月薄之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小五,要往哪儿跑?”

  那声音不紧不慢,却让铁横秋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他缓缓转身,看见月薄之正倚在廊柱边,手里把玩着一枝新折的红梅,晨光为他苍白的指尖镀上一层暖色。

  铁横秋心中一跳:果然,只要是这个人,哪怕只是不经意间露出的一截指尖,都能让我心跳不已。

  铁横秋抿了抿唇,快步走到月薄之面前,笑着仰起脸:“我正要去寻你呢。”

  月薄之垂眸看他,指尖的红梅轻轻一转,在铁横秋鼻尖前晃过,像逗弄小狗似的俏皮:“寻我?寻我岂会往山下跑?”

  话锋陡然一转,月薄之的眼神倏地冷了下来:“我看你是想去寻云思归,或是直接去药堂搬救兵救汤雪吧。”

  听到月薄之口吻冷冷的,铁横秋也跟着紧张起来,不知该如何回答。

  就在这窒息的沉默中,月薄之轻笑一声:“若是如此,倒不必费劲了。”

  “什么?”铁横秋抬眸看月薄之。

  月薄之将红梅别在他衣襟上,指尖在他心口轻轻一点:“他已经死了。”

 

 

第86章 你要为别的男人流泪吗

  铁横秋瞳孔骤缩,声音都变了调:“怎么可能!”

  月薄之闻言并未答话,只是静静地立在廊下。

  晨光透过梅枝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影,那双眼睛平静得像一泓深潭,倒映着铁横秋惊慌失措的身影。

  铁横秋身形猛然一晃,踉跄着倒退半步,然后拔足狂奔向偏院。

  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积雪里,呼吸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

  他冲到那扇熟悉的木门前,刹住脚步,颤抖的手掌抵住门扉,用力一推。

  门扉洞开,屋内一片死寂。

  他踉跄着迈步来到榻前。

  却见汤雪静静地躺在那里,面容如冰封的湖面般平静。唇角微微上扬,凝固着一个餍足到近乎妖异的笑容。

  晨光斜斜地落在他脸上,给那苍白的皮肤镀上一层诡异的莹润光泽。薄得像蜡,透得像瓷,如此美好,如此脆弱,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裂。

  这诡异的安详让铁横秋浑身发冷,伸出的手在半空颤抖着,迟迟不敢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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