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是月薄之,主动衔住了铁横秋的嘴唇。
铁横秋知道自己是高兴的,却又忍不住发抖。
月薄之的吻带着生涩的侵略性,像一柄出鞘的利剑直取咽喉,毫无风月场中的缠绵意味。
他近乎粗暴地撬开铁横秋的唇齿,与其说是亲吻,不如说更像在撕咬、吞食。
铁横秋被这突如其来的进犯激得眼角沁泪,却甘之如饴地仰首承受。
月薄之的指尖死死扣着他的后颈,像是要将他钉在原地,不容半分退缩。
“呜呜……”铁横秋终于忍不住轻哼出声。
月薄之稍稍退开:“果然疼了?”
好像是在嫌弃他,可手上的力道却不自觉放轻了几分,拇指无意识地摩挲起方才扣得太紧的位置。
铁横秋红着眼圈猛地摇头:“我很好。”
话虽如此,但嘴巴和眼角都泛着可怜又湿润的红色。
月薄之没有说话,只是再次贴近。
虽仍带着青涩男人的莽撞,却不再像最初那般粗鲁。他生硬地调整着力度,像是头一次学着收敛利爪的大猫,笨拙地尝试着温柔。
二人裹着雪氅,只是这样亲吻着。
铁横秋情潮翻涌,自然想更进一步,但未经允许,自然也不敢的。
他便只是窝在雪氅里,任月薄之玩弄他的呼吸。
而月薄之似乎也沉醉于这般单纯的亲昵,只是不知疲倦地与他耳鬓厮磨,像在雪山里取暖的小兽一般,不为风月,只为本能地贴近温暖。
氅衣下的温度渐渐升高,铁横秋的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月薄之腰侧的衣料。
他的喘息越发急促紊乱,却仍克制着不敢妄动,双股直打颤。
月薄之似是察觉了他的焦灼,忽然退开半寸,垂眸看他:“我的好小五,这是怎么了?”
铁横秋整张脸烧得通红,睫毛慌乱地颤动着:“没什么……我只是……欢喜……”
月薄之像是诱导他一般,问:“欢喜什么?”
“我……”铁横秋咬咬唇,“薄之与我亲近,我便欢喜。”
“你流汗了。”月薄之的指尖轻轻掠过铁横秋汗湿的额角,用指腹将那缕黏在颊边的发丝挑起,而后顺着鬓角缓缓梳理,“是热了吗?”
“嗯……是有一点儿……”铁横秋别过脸去,却正好将泛红的耳廓送到月薄之指尖。
月薄之替他理鬓的手顺势下滑,用指节蹭了蹭他发烫的耳垂:“既如此,起来罢。”
铁横秋慌忙支起身子,雪氅滑落的瞬间,凉风拂过肌肤,稍稍驱散了些许燥意。
事实上,月薄之感到的热意,比铁横秋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别过脸去,借着整理衣襟的动作,将那一丝难得的失态尽数掩去:我可不学那种不矜持的野汉子。
铁横秋也拿不准月薄之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到底是要还是不要?
到底是行还是不行?
真是头疼。
铁横秋无意识地揪着氅衣边缘,只觉进退失据。
月薄之抬手轻揉太阳穴,语气恢复了一贯的疏离:“既出了些汗,叫人来打水,各自洗一洗罢。”
铁横秋捕捉到“各自洗一洗”这句话,就知道没戏了。
他垂下眼帘:“是的。”
他走出门去,从客舍外唤来一个魔侍,让备上浴桶。
魔侍待铁横秋没好气:“你们正道修士就是麻烦,还要洗澡,还要浴桶?旁边林子里不就有条河吗?”
铁横秋被他噎得一股脾气上来。
无名火烧心,他不再收敛气息,冷笑一声,青玉剑已经架在魔侍颈侧:“一炷香时间,要没有浴桶,就用你的骨头现箍一个。”
不过片刻,一个崭新的檀木浴桶便被恭恭敬敬地抬了进来。
把魔侍打发了后,铁横秋对月薄之道:“浴汤已备妥,请您先用。”
月薄之扫了眼屋内孤零零的浴桶,眉梢微挑:“先用?你的意思是……”
“您用完,我再用是一样的。”铁横秋一脸老实。
但其实,想到能和月薄之共用浴桶,即便只是一先一后,铁横秋也有点儿上不了台面的兴奋。
当然这是不可以说的。
月薄之却用袖子掩唇咳了咳:“我沐浴所费需时,你还是另寻他处梳洗罢。”
铁横秋一怔:月薄之不愿意和我用一个浴桶。
真是一个无情的男人。
刚才明明都快把我的舌头吃下去了,现在却嫌我用他用过的浴桶了。
铁横秋抿了抿唇,压下心中涩意,答道:“我明白了。”
说罢,他便走出了客舍。
他也不打算再威胁魔侍给他一个浴桶,他也没那么讲究,索性就按魔侍说的,找条河泡一会儿冷却冷却得了。
夜风穿林而过,挟着几分料峭寒意。
铁横秋并不完全脱光,便只是解了外袍踏入溪水,被激得打了个寒颤。
冰凉的河水漫过胸膛,倒是正好浇熄心头那股无名火。
他草草泡了一会儿冷水,正要上岸,忽觉身后树影诡谲一荡。
青玉剑瞬间在手,他转身望去,目光落在水底,却连呼吸都停滞了。
“怎么,是你……”
铁横秋手腕一软。
汤雪的身影像一缕悠游的水藻,在水底无声游过。
月光穿透他因为水湿而半透明的白衣,将轮廓洇成模糊的晕影,让每一道肌肉的轮廓都呈现出既柔且刚的奇异质感。
铁横秋僵在原地,青玉剑尖悬着的水珠不堪重负,“叮”的一声坠入溪面。
那滴水在月光下划出银线,击碎如镜的水面,荡开的涟漪层层叠叠,在汤雪冷白的脸上投下细碎的光纹。
他的面容随着水波微微扭曲,却愈发显得那双眼睛清亮得惊人,像是沉在溪底的两枚黑曜石,正透过晃荡的水面直直望来。
第101章 水鬼汤雪
层层涟漪中,那张熟悉的脸庞正从水下缓缓浮现。
月光描摹着他柔和的眉峰,轻阖的睫羽上还沾着细碎水珠,像是晨露缀在兰叶,顺着他的下颌滚落,在月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芒。
这摄人心魄的诡异之美,令铁横秋本能地后退半步。
可就在下一瞬——
水中的汤雪突然剧烈颤抖起来,他修长的十指痉挛般抓向水面,如玉的面容因窒息而泛起病态的潮红。原本飘逸的长发此刻如同水草般纠缠着他挣扎的躯体,在月光下划出凌乱的银弧。
“嗬……嗬……”
破碎的喘息声从水下传来,汤雪那双总是含笑的眼眸此刻正绝望地望向铁横秋。
铁横秋的警惕在瞬间土崩瓦解。
他的身体先于思绪做出了反应,右手已经探入冰冷的溪水。指尖触到汤雪手腕的刹那,铁横秋恍惚觉得抓住了月光——那么凉,那么滑,仿佛随时会从指缝间溜走。
“抓紧我!”
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喊声在夜色中炸开,另一只手已经本能地环住汤雪的腰身。
可就在他发力的瞬间,天旋地转。
铁横秋惊觉自己反被一股大力拖拽入水,汤雪湿冷的手臂如藤蔓般绞上他的腰际,力道大得惊人。
“汤雪——”
话未说完,冰冷的溪水瞬间灌入鼻腔。
铁横秋全身肌肉骤然绷紧,本能地屏住呼吸。
感应到主人陷入困境,青玉剑清越铮鸣,只要铁横秋一个念头,剑锋就能斩断汤雪纠缠的手臂。
却在此刻,汤雪贴近他耳畔,呼出的气息竟比溪水还要冰凉:“救救我……”
铁横秋浑身一僵。
他看见汤雪半睁的眼中水光潋滟,猝然不忍下手。
铁横秋运转真元,在水中传音问道:“汤雪?是你?你……不是已经……”
汤雪苍白的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发丝在水中缓缓浮动:“是啊,我成了水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