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时,一道血色煞气撕裂云海。
就似连天地灵气都要为之一滞,铁横秋只觉胸口如遭重击,眼前阵阵发黑。他强忍眩晕,勉力抬头望去,却觉骇然无比!
但见云思归身后,一尊遮天蔽日的双首魔龙法相正缓缓显形。那魔龙通体玄黑如墨,鳞甲森然,两颗狰狞龙首左右对峙,蜿蜒的龙躯在云海中翻腾搅动。
吼——
左侧龙首发出震天咆哮,声浪所过之处山石尽碎。
铁横秋只觉五脏六腑都在震颤,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他这才骇然发现,云思归的双首魔龙法相竟已修炼到阴阳相济的至高境界——怒首主杀伐,慈首掌吞噬,二者相辅相成,距离合体期仅差临门一脚!
铁横秋喉头涌上腥甜:此刻的云思归,已经是法相大能,已远非元婴修士能抗衡。
他骇然发现一个令人沮丧的真相:方才云思归与自己交手时,根本连一成实力都未使出!
那么,停留化神期百年的月薄之如何能敌这个法相巅峰的云思归?
铁横秋瞳孔骤缩,惶恐看向月薄之。
只见月薄之眉心突然绽开一道血痕,周身渐渐浮现出若隐若现的法相虚影。
那虚影宛如月下寒梅,疏朗的枝影间流转着刺骨寒意,虽尚未完全凝实,却已将周遭翻腾的魔云切割得支离破碎,留下无数细密裂痕。
“半步法相?”云思归双首魔龙法相同时震颤。
原来,月薄之同他一般,因为入魔了可以规避雷劫,故而晋升了半步法相,也无人知道。
想明白后,云思归眼底闪过一丝后怕,心念急转:幸好……幸好选在今日发难。若再迟些时日,他的法相完全成型,我岂不……
念及此,左侧怒首仰天长啸,右侧慈首则发出蛊惑之音:“可惜啊,终究差了这一线。”
云思归本体立于龙颈之间,左手虚握,怒首骤然喷出滔天黑焰。
月薄之白衣胜雪,眉心血纹大亮。未成型的梅影法相在他身后摇曳,模糊不清的花瓣骤然迸发出凌厉剑气。他并指如剑,向前一点,万千寒梅剑气化作一道血色长虹,直贯黑焰中心。
轰——
两股力量相撞的刹那,整座传神峰剧烈震颤。
狂暴的灵力乱流,将一切波及的山岩古木尽数崩解。
铁横秋被余波掀飞,后再次背重重撞在传神鼎上。
他猛地喷出一口鲜血,却仍强撑着伤躯,目眦欲裂地望向战场中央。
只见云思归突然身形一闪,竟出现在月薄之身后。魔龙双首同时张开血盆大口,一左一右向梅影法相咬去!
月薄之身形未转,青丝飞扬间反手递出一剑。
这一剑看似随意写意,毫无花巧,却在剑尖点出的刹那,穿越虚空,分毫不差地刺中怒首咽喉处那片逆鳞。
霎时间,怒首狰狞的龙目暴突,原本喷薄欲出的黑焰在喉间轰然反噬。魔龙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庞大的龙躯在空中痛苦扭曲,连带着另一侧的慈首也发出愤怒的悲鸣!
逆鳞相触之处,迸发出刺目的血色,将方圆十丈内的云海尽数染成凄艳的赤红。
魔龙左首剧烈倾斜的瞬间,立于龙颈要害处的云思归身形猛地一晃,险些从万丈高空坠落。他急忙运转灵力稳住身形,眼中却浮现出难以置信的惊骇:“你法相都未成,如何能破我龙首之怒?”
按理说,半步法相的月薄之与他这个法相大成的修士之间,本该隔着天堑般的差距。
可方才那一剑,不仅精准找到了怒首法相唯一的命门,其中蕴含的剑意更是动魄惊心。
月薄之沉静无比,只觉得此事寻常,因此连最基本的骄傲都不曾有:“一个好的剑修,就该越阶斩敌。”
话音未落,他手腕轻转,又是一剑递出。
云思归再也不敢托大,右臂全力一挥,魔龙慈首蜿蜒而起,血盆大口一张,龙喉深处泛起幽暗漩涡,竟将漫天剑气尽数吞噬。
如此看来,这慈眉善目的右首,竟比那凶焰滔天的怒首更威猛恐怖!
然而,月薄之却轻盈挥剑起舞,身后梅花弄影,不似生死相斗,反似闲庭信步。
云思归望着月薄之的惊天气势,眼中异彩连连。
他的目光扫过那尊斑驳的传神鼎:“罗浮,你看到了吗?你的儿子……很有出息。”魔龙双首随着他的话语缓缓交缠,龙睛里倒映着月薄之白衣飘飘的身影,“我这就送他去陪陪你。”
云思归右掌优雅抬起,五指如抚琴般轻轻一拨。
带着笑意的慈首忽而掉头,直扑重伤倒地的铁横秋!
“小五——”月薄之意识到什么,喝声撕破长空,身后梅影法相骤然怒放,万千剑气如暴雨倾泻。
但终究,迟了半步。
慈首龙口大张,露出的却不是森森獠牙,而是一个旋转的漆黑漩涡。
恐怖的吸力瞬间笼罩铁横秋全身,他立时如溺水般剧烈抽搐。
月薄之眉心血纹大炽,冷灰色的眸子瞬间染上猩红色。
“你以为我会与你硬拼?”云思归轻抚着魔龙左首逆鳞处的剑伤,儒雅面庞浮现出温柔笑意,“我可不敢如此轻视你。”
月薄之双眼的血色越来越鲜艳,直到一滴殷红的血珠顺着他的眼角缓缓滑落。
身后的梅影枝干在血光中渐渐凝实。半透明的花瓣染上血色,如同浸了胭脂的宣纸,在虚空中轻轻颤动,带起细碎的光晕,像是晨露从花尖滚落。
枝干每凝实一分,他的脸色就透明一分,连唇色都淡得几乎看不见了。
——为救铁横秋,他这竟要强行催动未成型的法相!
这一着正中云思归下怀——若在此时强行施展,轻则道基受损,重则……神魂俱灭!
第118章 铁横秋身陨
云思归轻笑一声:“倒是令人动容,原以为你会比母亲长进,却不想还是一样的痴傻。”
语气中带着遗憾,大手一挥,魔龙怒首便往铁横秋绕去。
云思归此举目的明确,恶龙双首都同时袭击铁横秋。
那么只会有两个结果——
一,是铁横秋横死当场,月薄之道心必乱;
或者,月薄之执意催动未成型的法相,成功救下铁横秋,但道基受损,以后也不足为患了。
云思归嘴角含笑,好整以暇地欣赏着这场精心设计的死局。
魔龙双首的阴影已经完全笼罩了铁横秋,而月薄之身后的梅影法相,正在血色中迅速凝成实体……
铁横秋瞳孔骤缩,怔怔地望着半空中那不可思议的景象。
月薄之身后的梅影法相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凝实,原本朦胧的枝干渐渐清晰,花瓣上的纹路也越发显出轮廓。这本该是修为大成的征兆,可为何……为何月薄之的脸色却越来越苍白?
“这……这是……”铁横秋喃喃低语,眉头不自觉地拧紧。他不过元婴修为,又无明师指点,对法相之道的玄妙知之甚少。虽隐约觉得眼前景象有违常理,却怎么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奇怪。”他下意识想凝神查看,却被威压逼得眼皮发涩。
云思归站在龙颈之上,垂眸俯视着铁横秋如蝼蚁般伏在地上,心中却腾起几分阴郁。仿佛是想起了自己最好的朋友,当初也是为了不值得的人和事耗自我消耗,直至沦为干涸的花。
此刻铁横秋已是掌上之物,云思归却因为这点莫名的愤懑,而生出了杀人诛心之念,竟然不厌其烦地跟他说明缘由:“若非是你,月薄之大概早将我击杀了吧。唉,你这等蝼蚁,可真能害人。”
云思归因为这一时的鄙夷,多说了这么一句话。
一句让他后悔非常的话。
听到这一句话后,铁横秋眼瞳巨震:若非是我……月薄之立即能赢?
抬首望去,两道狰狞龙首正朝自己呼啸而来,掀起的罡风刮得面颊生疼。
虽然仍不明白强催法相的凶险,但他突然想通了一个简单的道理:此刻云思归全力攻向自己,对月薄之而言本该是最佳的反击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