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边夜风微凉,潮湿的水汽氲在全身,是一种和久违的清新舒适感。
宁尔环顾左右,想在茫茫夜色中记住这个地方,以后不开心了就一个人跑过来看着江水吹吹风。
“能看到星星吗?”
夜色仍然像墨染一样黑得什么都没有,宁尔刚想说“没有”,顿了顿,抬起头,任由微风吹在脸上:
“看到了,哥哥。”
“是吗?亮不亮?”
宁尔盯着黑漆漆的天空鬼扯:
“很亮,有好多颗,又大又亮,最远处的那颗好像还在闪。”
“哥哥你是怎么知道这里能看到星星呀?你是不是也带别人来看过星星呀?~”
电话里舟先生忍不住轻笑出了一声:
“嗯。”
宁尔:“嗯?~~”
舟先生:“不过他们都不是小骗子。”
他话音一落,江对岸忽然响起了一阵呜鸣声,宁尔吓了一跳,下意识想捂着耳朵蹲下。
回头的瞬间,就看到一排火焰伴随着呜鸣声隔着江水缓缓升空,在几乎到达最顶点的一刻,接二连三地幻化成一颗颗硕大的蓝色星星。
蓝色繁星在凝滞在黑色的夜幕上,哪怕只有短短地几秒中,随后如同银色的碎镜般在拖着长尾,洒进了夜色涌动的茫茫江水。
烟花的蓝色冷光倒映在宁尔绿色的眸瞳中,如同繁星坠入一汪清水。
手里的手机险些滑落,宁尔就这么垂着胳膊,微微张着嘴巴,仰着脑袋看了很久。
烟花除了升空的呜鸣声之外没有任何噪声,就连绽开的一刻都只如花苞舒展般柔和。
整条夜色的江边此刻仿佛只有宁尔一个人,在观摩着这场为他准备的独一无二的星空。
直到最后一点灿蓝色的星光在夜空中消失,宁尔才回过神来。
他把手机再次举到耳边,电话那边的声音响起:
“像吗?”
好像再问他像不像星星。
“像、像……不对,是好看。”
宁尔仿佛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尽管此刻看到的是用烟花做得星星,但是,但哪怕只是看烟花,都足够美得让他说不出话来。
只是,像流星划过一样,美得太短暂了。
“哥哥……”
没等宁尔说完,呜鸣声再度从遥远处传来,这次的火焰是赤金色的,在夜幕中绽放的一瞬间将整个天空都染成了金色。
金色的星星像童话里的一样在空中闪烁跳动。紧接着又有红色、橙色、黄色、紫色、绿色、彩色的星星出现……
火光变幻倒映在少年的眼眸中,宁尔屏住呼吸,等看饱了一场七彩星星烟火秀时候,宁尔才猛地意识到。
声音。
烟花绽放的声音,是同时从手机里传来的。
“哥哥,你在这里……”
他下意识转了个圈左顾右看找人,周围根本不像有人的样子,直到看宁尔好像有点着急了,舟先生才开口:
“右前方,亮灯的那座小楼二楼。”
宁尔顺着他说的地方抬起头,那座楼很远,根本看不到人脸,落地窗后,宁尔只能看到一个宽肩窄腰、双腿修长笔直的轮廓剪影。
影子似乎举着手机朝他挥了挥手。
宁尔也傻傻地学着样子拿着手机冲他挥了挥。
刚刚的悸动还没过去,宁尔感觉自己的心跳仿佛漏了一拍。
“哥哥……”
“放心,这个距离我看不到你的样子。”
“……”
宁尔一时间有些失神,这是他第二次离舟先生,这么近。
“这些烟花星星,都是哥哥、专门给我准备的吗?”
“确实有些仓促。不够好看。”
“不”宁尔抢白:“很好看,很好看了。”
“这是我从小到大看到的,最美的一场烟花。”
血族畏火,当然也没有烟花。以前只是在视频里看到过人类世界的烟花。
这是他鬼生看到的第一场、也是最漂亮的一场,只属于自己一个鬼的烟花。
温柔的江风吹在脸上,烟花的最后的光芒如同碎月般揉进江中,宁尔朝向远处舟先生的剪影,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刚才的真心痛哭,看到烟花的惊喜,还有漫天“繁星”想起的家,复杂的感情让宁尔鼻子又有些发酸。
哭包。
“哥哥,都是星星吗?”
他问的是烟花。
舟先生似乎愣了一下:“嗯?”
小耳朵语气故作失落:“哦……我还以为会有小鸡、小鸭、小兔子,我看到人家的烟花都是各种各样的。”
“今天只有星星。”
“想看那些的话,明天让司机带你去动物园。”
宁尔知道舟先生又在逗他了,噗嗤笑了一声:
“哥哥,你会魔法么?”
舟先生的声音从电话里温柔传来:
“嗯,会。”
宁尔:“这场烟花对我来说,好惊喜。从来没有猜过、想过。”
电话对面静了静:“我也一样。我也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做出这样的事。”
傅宴舟隔着落地窗,看着江边那盏微弱灯光下的一个小白点。
白色的衣服和黑色的影子交错,缓步前后走动像一只气球。
少年的呼吸声从耳机里清晰传来,傅宴舟心跳慢了一拍,手指不断摩挲在口袋里的车钥匙上。
宁尔看到舟先生的剪影站在落地窗前久久不动,直到他和自己一样,也在往这边看,不由地脸上发热,稍微转过去一点:
“哥哥,我好想家啊。”
“是因为星星么?”
“嗯。我的家乡有很多很多星星,真的星星,每天晚上都很亮,有几颗很调皮,好像会跳动躲闪一样。”
高原或者山区通常污染较少,云层稀薄,繁星明亮。
“小耳朵想回家么?”
“想。”宁尔隔着屏幕点了点头。
“哪怕……哪怕爸爸妈妈不要我了,哪怕他们可能已经把我遗忘了,或者觉得我……死了,我还是想回去看看……”
他还是想回去看看,甚至冒险亲口问问。
而不是像当初那样,胆小地落荒而逃。
家庭对于一个没怎么上过学、年龄不成熟的少年重如万钧,觉得自己跑出来是无法原谅、或者不能回头的大事。
更何况还经历了知道自己不是亲生孩子的打击与伤痛。
“我送你回家看看吧。”
傅宴舟的语气轻描淡写。
上天下地,北欧南非,不管小耳朵的家在哪儿,不管曾经的原生家庭对他有过什么伤害,只要他送他,没有回不去的地方。
“谢谢你,舟先生,但是不用了。”小耳朵忽然轻轻地叹了口气。
“为什么?”
“因为……因为这件事,这个世界上,只有傅宴舟总裁可以做到。”
“只有傅宴舟先生,能让我回家。”
“……”
傅宴舟沉默了一会儿,过往这么久的相处中,他并不认为小耳朵有什么精神类幻想疾病:
“所以,你一直说想认识傅宴舟,就是因为这个?”
宁尔看着抬头,看着这片重归浓墨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