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这样讲,乐言明不明白?”
“明白。”贺乐言用力点点头。
其实事情太复杂,只有三岁的乐言每个字都听得懂,串在一起却不太明白。但他希望自己回答“明白”,因为爸爸看他的眼睛里,盛着好多沉甸甸的东西。
他真的想明白爸爸,如果他明白了,爸爸也许就会轻松下来。
但至少有一件事,乐言是明白的——“爸爸就算有错,也是我的爸爸。”
他跳下自己的椅子,依偎进贺琛怀里,小声地说:“韩津爸爸也是。”
“乖宝。”贺琛怔了好一会儿,抱起乐言,把他紧紧搂在怀里,“谢谢乐言。”
脸搁在小人儿肩膀上好一会儿,贺琛松开乐言,眼睛里有了笑:“不管爸爸做错什么,也还是乐言的爸爸,是吗?”
“是!”贺乐言用力点点小脑袋,回答得没有任何条件,没有任何迟疑。
“就算爸爸爱说谎,讲故事还不好听?”
“爸爸讲故事……也还行。”贺乐言想了想,违心地说。
贺琛又笑起来,眼里云开雾散,“吧唧”亲了乐言一口。
贺乐言也开心了,抱住贺琛的脸反亲回来。
“讲通了?”眼看贺琛还要亲回去,父子俩即将陷入无限亲亲循环,站在门口的陆长青忍不住开口,“讲通了就先吃饭吧,指挥官总不能饿着肚子上阵。”
他说着,把盛好的一大一小两盒饭菜放在桌上,把大的推给贺琛,小的帮贺乐言打开,又拿出湿巾,擦干净乐言哭花的小脸。
“谢谢师兄。”贺琛握着筷子,看着他说。
“吃吧,吃完饭还有药。”陆长青把一小包分好的药片放在他面前。
贺琛抽抽嘴角:“谢谢……”
“不用谢。”陆长青倒了杯温水递给他,“还没见过你发这么大火。”
“对不起,”贺琛埋下头,“我平时不这样。”
“我知道。你只是维护自己的战友。”
贺琛咀嚼的动作顿了顿。
他看了一瞬陆长青光洁的、看不出一点儿异常的手臂,忽然开口:
“津哥、向哥他们,真的都是很好的人。要是他们不把事情闷在心里,早点跟我说就好了,事情说不定会有转机。”
贺琛说着,抬起头来:
“师兄你说是不是?”
第81章 蛇的进食方式
“已经过去的事, 就不要多想了。”
听见贺琛问他,陆长青顿了一下,错开贺琛视线, 替贺琛打开一碗他专门给他打包的热汤。
“谢谢。”贺琛拿起勺子, 勉强喝了两口, 就站起身来,“我该出发了。”
陆长青蹙了蹙眉, 也站起来。
“保重, 安全第一。”
“我知道。”
贺琛向他点点头, 又看向乐言,揉揉小孩儿细软的头发:“乖乖的, 爸爸很快就回来。”
贺乐言点点头,依依不舍, 跟贺琛说再见。
贺琛又看向陆长青:“师兄也保重。”
“我送你出去。”陆长青说。
“不用了。”贺琛拒绝,语气有些生硬,但下一句又缓和过来,“师兄陪乐言就好。”
陆长青顿住脚,抬手想给贺琛整理下衣领,但贺琛似乎赶时间, 又似乎不习惯这种“送别”的场景, 忽然转身,大步离开房间。
出门后他紧了紧手指,想回头, 却忍住没回。
陆长青的手在半空顿了一刻, 垂落回身侧。
乐言牵住他一只手,紧了紧:想爸爸。
陆长青安抚地摸摸乐言的头,望着贺琛离开的方向, 眸色深深: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放在汉河基地的人,都调回来了吗?”回到办公室,陆长青召来人问。
“调回来了。”属下答。
陆长青点头,片刻,又道:“让人过来见我。”
属下应“是”,很快领了一个人进来。
“贺琛回汉河基地期间,有没有什么异常?”陆长青看向那人问。
“没有什么异常,除了天狼族的出现。”那人回答。
天狼族……陆长青坐在桌后,手中盘弄着贺琛送他的船锚书签,指尖无意识划过船锚的曲线。“天狼族跟他说了什么?”
“这……属下没听明白天狼语,请您赎罪。”那人深深埋下头。
“知道了,你下去吧。”陆长青道。
“是。”那人后退两步,转身离开,带他进来的人,却被陆长青叫住——
“把你的人手都派去辽山。”
“是。去做什么?”
“保护他。”陆长青说。“保护他们父子,这是唯一的任务。”
“是。”
那人低头退下,房间安静下来。
陆长青合上眼睛,再次回忆贺琛这两天跟他说过的话。
问起米斯特下属,“不把事情闷在心里”……这些,只是巧合吧?
问起米斯特下属,是因为天狼族出现。
“不把事情闷在心里”,是想到韩津而起的感慨。
第一次,陆长青已经直觉到不对,却不愿相信自己的直觉。
他想到贺琛那双认真的、甚至带点祈求般看向他的眼睛,又强行把那画面压下脑海。
不会,是他多想了,是他心中有鬼,才会处处见鬼。
心境波动,他眉间忽现一抹痛色,腕上浮现一抹墨黑。
“不要让任何人进来。”他对终端交代一声,起身走向隔间,握着船锚的指缝,流下滴滴鲜血……
*
夜色墨黑,陆家老宅的议事厅,却仍然灯火通明。
只是,陆景山面色晦暗,并没被灯光照亮。
“你是说,你已经签发了文件,钱家那些罚没的资产,统一流进市场拍卖?”陆景山双目阴沉,盯着自己原本的亲信副手、现在的代任议会长梁栾文。
“是。”梁栾文不慌不乱道。“这是规定程序,属下也是为了不出差错,现在上下许多双眼睛都盯着议会,处置叛党有关的事情上,属下不敢大意。”
“不敢大意?”陆景山眯起眼睛,“不敢大意,你就敢违抗我的命令?!”
他说着,狠狠一拍桌子!
出乎他意料的是,梁栾文脸上并没露出他以为会看到的、诚惶诚恐的脸色。
不止是梁栾文,议事厅内,其他几人,面色也几乎没有变化。
一脸和气的圆脸中年,还是一脸和气。
一脸憨厚的方脸官员,还是一脸憨厚。
仿佛他陆景山并没有发怒,并没有拍桌子。
灯火通明,陆景山却忽然像见了鬼。这些人,还是他认识的那些人吗?
那些仰仗他鼻息而活、唯他命是从的人?
“大人,钱家资产虽然进了市场,但属下并非什么也没做,钱家的三家研究院才是最重要的,属下已经把它们分流,消化进了我们的系统,这事儿大少爷知道。”
“大少爷?”陆景山抬起阴鸷的眼睛。
“是,没有大少爷吩咐,属下等怎敢妄动。”梁栾文平静道。
“混账!他的吩咐什么时候能代替我?!”
“大人,”梁栾文一脸惋惜,“您生病了,还是养病吧,有大少爷和属下等在,您不必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