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长青刚坐直的身体又微微松弛,闭口不言,听方老发挥:
“陛下,要说暴虐,臣可是听说过,夏振业勇猛刚强,酷爱找人过手练招,他的部下中实力不济又遇上夏将军兴之所至、不得不上的,动辄残废收场。”
“这等勇猛基因,想来定是夏家主给的?”
皇帝有些意外地看了他这位教父一眼,口中替夏远打圆场:“老师言重了,武士家的孩子嘛,冲动好战些也正常,不过要是躁动过了头,也确实该约束。”
后半句,他已经看向夏远。
“是,陛下。”夏远埋头,含恨应下。
“陛下说的是,武士家的孩子就是容易冲动。夏家主不要说琛儿暴虐,就是琛儿的兄长思远,平时看着斯斯文文的,发起脾气来也收不住呢。”贺妃忽然巧笑嫣然开口。
“陛下,臣妾听家里人说,有回思远从军部回家,不知怎么心情不好,有个小丫头给他上茶他说茶水烫了,硬让那丫头把双手泡进滚烫的热水,让她记住什么是烫。这还只是其中一桩呢——”
“咳!”贺宏义重重咳嗽一声,不知这个妹妹又发什么疯。
方老则看贺妃一眼,若有所思,而陆长青,提起茶杯,轻抿了一口茶。
贺妃停下来,似撒娇又似委屈般看皇帝一眼:陛下,你的臣子不让你的女人说话呢。
不过她也见好就收,没有再说下去,而是转开话头:“今天上场的也幸亏不是思远,唉,说是精神力在暴动期,挺长一段时间了,姐姐一直为他担忧。”
“不过精神力这么不稳定,怎么还坚持要做乐言的教父呢,要只是喜爱乐言,他当乐言的大伯难道还不够?”
这话可真是图穷匕见,引人遐思了。
贺宏义脸皮再厚,也忍不住开口解释:“是家里人太过喜爱乐言,不放心外人罢了。”
“行了。”皇帝看他一眼,又懒怠多看一般移开视线,“宣贺琛进来,带上孩子,朕见见他们父子。”
*
比武结束,贺琛走回宴席,贺乐言早已站起来。看贺琛走近,小孩儿一下扑向他,抱住他的大腿。
“怎么了?”贺琛一怔,弯下腰要抱他。
小孩儿却没要他抱,仰起脸来观察着他,大眼睛里满是紧张:“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贺琛蹲下来,声音有些发软,但转瞬又硬朗起来,撑起自己的伟岸形象,“爸爸这么厉害,怎么会受伤,你也看到比赛了,爸爸棒不棒?”
“棒!”贺乐言认真且毫不犹豫点头。“超级棒!”
贺琛嘴角高扬,这愉快发自内心,想压也压不住,他一把把崽抱起来,往半空颠了颠,贺乐言又怕又喜欢,紧紧圈住贺琛脖子,嘴角同样止不住上扬。
“咳!”看父子俩黏糊起来没完,楚云棋忍不住打断,“表哥,赶紧的,父皇该见你了。”
他说着,掏出一张记满字的小抄:“这是我挑的,都是好地方。”
贺琛看一眼那张纸,忍不住,抬眼看向楚云棋。
“怎么了?”
“没怎么。你字儿挺好。”贺琛简直有些心疼这货了——心疼了半秒。
这时旨意下来,贺琛听到乐言也要去,蹙了瞬眉,把他放下来,低头给他整理好衣服,叮嘱两句,大手紧紧牵起他,向内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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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放假啦放假啦,宝们假期快乐![撒花][撒花][撒花]
第36章 白嫖
“就选平林基地吧, 那个夏振业的驻防点,气死他哈哈。”大殿觐见的路上,楚云棋还在给贺琛支招。
还唯恐天下不乱地让他选夏家驻地, 只差没把“我想看热闹”写在脸上。
贺琛不说话, 进殿以后照规矩拜见, 听见皇帝叫贺乐言到御座前,却迟疑了一瞬, 不愿松手。
还是陆长青走下来, 牵起乐言, 他同陆长青对视一眼,这才放开手。
“拜见陛下。”贺乐言被陆长青牵到御座前, 听陆长青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似模似样, 奶声奶气,朝皇帝行了一礼。
“好,好孩子,哈哈。”皇帝见他小小人儿,口齿清晰、眼睛清亮,颇感喜欢, 随口吩咐近侍从私库挑一套合适小孩子的宝贝看赏。
“赏一套怎么够, ”方老打趣,“前有长青,后有乐言, 这样天赋奇高的治疗师以往百年都难得见着一个, 如今却接连降世,可见帝国福星高照,可见陛下德行盛隆。”
姜还是老的“甜”。
方老一席话, 说的皇帝龙心大悦,果真又加了一套赏。
楚云棋趁机开口:“父皇,乐言可是我们举国上下的宝贝,他还这么小,跟着他爸爸在汉河基地太苦了!您可得——”
“咳!”皇帝不让他把话说完,假假咳嗽一声,总算看向贺琛,“汉河基地很苦?”
他沉声慢调问着,双目扫过这个逆贼之子。
身份晦气,天赋品貌倒当真卓绝。就是身份太晦气……
“回陛下,汉河虽偏远,也在陛下和军部照拂之下,臣不觉得苦。”贺琛低头,中规中矩答。
“你不觉得,乐言觉得!”楚云棋挤开这打官腔的家伙,看向贺乐言,“乐言,你说,汉河苦不苦?!”
贺乐言顿了一下,摇头:“不苦。”
爸爸说不苦,那当然就不苦。而且——
他看向台阶下的贺琛,声音不大,却很认真:“有爸爸,就不苦。”
贺琛听了一怔,不顾面圣的礼仪规矩,抬头看了小家伙一眼。
“哎呦喂,这孩子!快来让姨祖母抱抱!”贺妃神色感动地从御座旁牵过贺乐言,揽住他小小身体。
有那么一瞬间,她是真有点儿感动,想到了楚云棋小时候。
人呐,还是小时候好,也不用担心他闯祸!
她隐晦瞪了楚云棋一眼,这孩子不顾她劝阻,铁了心要拉拢贺琛,可贺琛身份敏感,她那位龙椅上的丈夫看着器量大,心胸实际上不比谁宽,尤其记恨当初跟他夺位的那个,别看贺琛只是沾上一点关系,这一点足够叫他心中膈应。
只是……贺琛这个身份,未必就能当真。
多年前,贺妃见过贺雅韵与一男人在后院温存。她跟贺雅韵虽是姐妹,却不是一母所出,从小不对付,贺雅韵傲慢,常摆出一副做大事的姿态,嘲笑她心思小。
无意撞见贺雅韵同男人温存,动作还相当……贺妃忍着羞恼没有露面,多窥视了片刻,为了以后拿这当把柄回击贺雅韵。
后来她认识了那时还未登上皇位的楚建恒,一颗年轻幼稚的心扑在楚建恒身上,也就忘了这事。
多年后,贺思远长大,相貌抻开,她才把那个男人又想起来。
原本也没想起来,是有一回撞上贺思远提唇微笑,那个看着温和、却像在算计什么的笑,让她一下子想到当初那个男人,因为那表情的微妙处几乎一模一样!
也就是同时,她想起了那男人那样笑着跟贺雅韵说的一句话:“他有哪儿比我强?就因为他是你们贺家的?”
这一句话,加上贺思远那个笑,叫贺妃猛然想到一种荒诞至极的可能:
会不会,那个男人正是后来被流放的逆犯,而贺思远,才是那男人的孩子!
因为太荒诞,贺妃自己其实没敢太当真——过去太久,她几乎忘了那男人长什么样了,不确定贺思远跟他是真的像,还是只是自己的错觉。
但那天她临时起意试探贺雅韵,贺雅韵的反应却叫她心中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