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有什么荒诞的,贺雅韵就是那种傲慢到唯我独尊的人格,她喜欢的,就要捧到天上,她讨厌的,就要踩在脚下,她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也就是那时候起,贺妃心里另有了谋算,对楚云棋拉拢贺琛的“叛逆”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贺家既然背着她准备骑墙头……她眼睛扫过相貌敦厚的二皇子楚云澜和自家大哥贺宏义,染了蔻丹的指甲刺了下掌心。
正是这时,她察觉什么,一抬头,撞上陆长青的视线。
仿佛只是凑巧,陆长青友好朝她点点头,视线滑向一旁的贺乐言,似在隔空跟那孩子交流着什么。
他是真的在意这小孩儿。
贺妃低头,温和又细心地给贺乐言夹了一筷子菜。
这时,皇帝也问完了贺琛关于汉河的防务和天狼族的问题,对话进入了正题:“演武你拿了第一,想要什么奖励,尽管提。”
“表哥!”楚云棋一听这话比贺琛还兴奋,站在一边小声提醒,还晃了晃手心里的“小抄”。
以致殿内好几个家主,都眼神莫测,朝那张纸片看过来。
然而这时皇帝开口:“如果是驻防点的事,就不要说了,汉河基地很关键,是门户要冲,你熟悉环境,守得不错,就再守一轮。”
“父皇!”
“是。”
楚云棋跟贺琛同时开口,一个急躁、一个淡定。
贺宏义等人,却悄悄松了口气。
维持原状好,维持原状便不必为这事操心,血晶分配才是大事。
“你愿意?”见贺琛这么懂事,不必他多费口舌,皇帝有几分意外。
“愿意,臣才给乐言装修好的房子,还没住几天,换了舍不得。”贺琛说着,看向楚云棋,“三殿下还答应赞助一笔,帮乐言装个小游乐场。”
游乐场算了屁!你敢不敢把目标放远大点!
楚云棋好不着急。
“倒难为你年纪轻轻,就有这种慈父心肠。”皇帝眯眼看看他,忽然看了眼陆长青,“陆院长曾与朕闲话,说你急匆匆剿灭星盗,说不定是因为乐言。是他们医科院通知了你可以接乐言回去,你这才突击打扫家门。”
“这话朕原本不信,现在倒觉得陆院长不见得是乱猜。”
“贺琛,你说,你是为这个才忽然剿灭火狐、晟龙吗?”皇帝似漫不经心问着贺琛,眼睛却看向贺宏义,瞧见他那一瞬间的肉痛,唇角轻蔑一勾。
“禀陛下,不是。”贺琛垂着头,余光看向陆长青的方向,义正言辞开口,“星盗是我帝国大患,剿灭他们是臣职责所在,臣一直尽心竭力,只是能力不足,直到不久前才把握到时机,终于——”
“行了,”皇帝不耐烦地打断他的长篇大论,“不用紧张,陆院长不是告你的黑状,是跟朕夸你真性情。”
说起来——皇帝又扫了一眼注视着贺琛的陆长青,心头一动。
从前他就察觉万事不挂心的陆长青格外关注贺琛,只以为是贺乐言的原因,如今看了贺琛的长相,倒忽然明白了一二。
堂堂陆长青,原来也有凡人一面。
心头哂笑一声,皇帝又正色:他年轻时精神域留下隐患,要想长命百岁,离不了陆长青。
虽膈应贺琛身份,但借他给陆长青一个面子倒也无妨。
“难得有陆院长为你背书,说说吧,你要什么?除了驻防点,朕都答应。”他看向贺琛。
贺琛顿了顿。
他要——
他蜷起冰凉的合金指节,心中瞬间产生不管不顾、就此呈上证据、拉某些人入地狱的冲动。
心跳加快,胸腔扩张,因为这瞬间产生的强烈冲动,贺琛呼吸粗重,精神域也隐隐震荡起来。
就在这时,他感到一股莫名的精神力牵引。
微微抬头,贺琛撞上陆长青的视线。
平静、镇定。
一道凝聚成丝的精神力伴着这视线刺向贺琛,像一道细小的冰凌,融进贺琛的眉心。
那股让他感到灼烧的冲动消退下去,贺琛恢复了大半冷静。
舒展手指,他声音镇定、毫无破绽开口:“多谢陛下,臣想提的要求——”
贺琛顿了一瞬,看了眼陆长青。
“臣想提的要求,和乐言的教父有关。”
“这个不用提,朕已经答应过了,乐言的教父让他自己选。”皇帝说。
“臣要说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皇帝抬眼。
“臣想请陛下一道口谕,允许乐言不选教父。”贺琛开口。
不选?楚云棋和贺妃等人蹙了蹙眉,殿中也响起低声议论,就连陆长青也蹙了一瞬眉,但不过短短一瞬,他眉目又平静下来,似乎不再困惑。
“为何不选?怕得罪人?”皇帝忽然起了些看热闹的心思。
尤其看向自己亲儿子楚云棋:花了半天心思,人家可一点儿不稀罕你。
“禀陛下,是选不出来。”
“待乐言好的人太多了,比如家兄,比如三殿下,还比如,医科院的众位治疗师。”
说到最后这句时,贺琛又看向陆长青。
“特别是医科院的众位治疗师,乐言从小受他们照料,对他们充满孺慕依恋,他们对乐言也一片慈心、不掺杂质。”
贺琛收回跟陆长青对视的目光,继续禀告:“臣以为,他们都是乐言的教父,虽无名,但有实。”
“乐言如果有稳定精神域的需要,他们也必定都愿意帮忙,所以,臣恳请陛下准许,乐言不必再选教父。”
“你意思就是想乐言当海王、白嫖医科院咯?”楚云棋听他有条有理说完,气哼哼道。
什么“海王”,什么“白嫖”,话怎么能说得这么难听!
贺琛万万没动歪心,他提这样的要求,而不是直接指定文毅,是因为……陆长青。
他不想让陆长青做乐言的教父,是因为不想贺乐言陷入权利漩涡,这个想法始终未改。
但在这之外,贺琛有些想法改变了——就在遭遇兽化人、亲眼见到陆长青如何保护乐言时。
就像他刚才说的,陆长青“无名而有实”,是最有资格做贺乐言教父的人,如果让贺乐言自己选,小孩儿也会毫无悬念地选爸比,而非什么文爸爸、武爸爸。
贺琛骨子里是个无法容忍不公的人。他做不到请陆长青做乐言的教父,但他可以做到,不是陆长青,也不是别的人。
不过,经楚云棋一说,他好像……确实有白嫖的嫌疑。
贺琛抬头,又一次对上陆长青的视线。
心有点儿虚。
“机会难得,你确定就提这个?”皇帝开口。
“是,臣确定。”贺琛埋下头答。
“好,朕答应你。”皇帝说,说完看一眼肩膀塌下去的楚云棋,哼一声,“不过朕的儿子一心保举你这个表哥,你戍卫汉河,也确实有功,有功不能不赏,楚庆宇——”
皇帝看向军部首脑,吩咐道:“给他军衔提到少将,汉河参与上次巡航、保护三殿下有功的将士,都提衔一级,今年津贴翻番。”
“谢陛下!”贺琛声音第一次明显地高昂起来,而且他颇懂事,转头看向楚云棋,“也多谢殿下,汉河上下,定不负陛下和殿下所望。”
楚云棋昂起头,高傲地哼了声。
心里却不知怎么回事,居然有些高兴。
楚云澜敦厚的脸上却闪过抹愠恼。
父皇看着有意打压贵族,对楚云棋不如对他重用,放任楚云棋像个纨绔一样到处浪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