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要你回报。”陆长青打断他的话,透过后视镜与他对视,“我们确实是合作对象,我也还是你师兄,如果你认可,也算一个朋友。”
贺琛沉默了一晌。“我认可。”
“谢谢。”陆长青收回视线,“你端了一天,行事处处周全,朋友面前,不必再绷着。”
“没绷着。”贺琛低声说,身体却不自觉放松了些。
“今天我做错了。”半晌,他又沉声说。
“哪里?”
“如果不拿出荆问笛的遗物,让皇帝猜疑贺思远的出身、猜疑贺家的目的,应该会更好。”贺琛分析。
“以皇帝的多疑,即使找不到确实证据,也会如鲠在喉,这时我再拿出贺家勾结星盗的证据,正好递给他一把合适的刀子……”
“但我没有,我放过了这么好的一个机会。”
为了自私的目的。
贺琛握紧盒子。
“世界上不是只有复仇、斗倒贺家这一件事。”陆长青说。
“我知道。”贺琛不走心地说。
“也不是只有好好照顾乐言。”陆长青又说。
贺琛抬眼:他怎么知道他脑子里正想到乐言??
陆长青从后视镜看向他:“你也很重要。”
……贺琛和他对视上,怔了一瞬,错开视线。
“身教大过言传,你想让乐言成为一个爱自己、爱生活的人,还是一个忽略自己、为过去活着的人?”陆长青又说。
贺琛沉默了一会儿,慢慢才消化了他的意思。“乐言是乐言,我是我。再说我不是那样……”
不是哪样,他没再开口,脸上露出思索的神色。
陆长青也没再多说,而是转开话头:“从今天开始要加强戒备,贺家可能会对你不利。”
今天的事看似不大,没出人命,最多贺宏声跟贺思众等人受了伤,但贺琛狠狠伤了贺家的“权威”和“面子”。
某种程度来说,武士家族能立足靠得正是这些东西。我厉害、我能打,所以我能招揽人才、增强势力,优势像滚雪球一样积累。
相反,如果这个“厉害”的神话破灭,劣势也会像滚雪球一样扩大。蓝星历史上不少家族,因为人才凋零、后辈天资普通,从一流掉落到二流、三流,最终被其他家族分吃干净。
贺思众本是贺家新一代最强的一个,是贺家下代家主,现在却被贺琛轻易击败,不说“神话破灭”也相去不多。
所以贺宏义才咬死了击败贺思众的贺琛仍是贺家人,是“受了委屈闹性子”,目的就是把这事定性在“自家人相争”上,保住贺家的神话不灭。
但他内心的杀机已经在贺思众落败那刻泄露出来,强到陆长青不需要特意去感知。
贺家此时一定急于立威和夺回面子。最有效的方式,当然就是斩掉贺琛这个家族叛逆、祸水之源。
这道理贺琛也明白,他眼中闪过冷光:“我知道。”
从今天起,他跟贺家的对立已经成为明牌。
“贺宏义是不是对我们的关系也有了怀疑?”贺琛又问。
“没关系,怀疑总会有,应对的办法也总会有。”陆长青说着,把飞车泊进医科院他的私人车位。
停好车才发现贺琛在盯着他看。
“怎么?”
“没怎么。”贺琛移开视线,“师兄是不是遇到什么事都这么镇定?”
如果把人比做天体,贺琛觉得陆长青像一颗恒星,一颗发冷光的恒星,不炽烈,却定如磐石。
“只是习惯。”陆长青说着,打开车门,要扶贺琛下车。
“我没事。”贺琛避开他搀扶,姿势跟平常无异下了车。
“乐言在哪儿?”跟陆长青走进诊疗室,贺琛问。
“不急,先把你和大狼身上的伤处理一下。”
“我没伤着哪儿……”贺琛还是否认,被陆长青碰了一下侧腰,“嘶”了一声,才老实。
陆长青让他坐到诊疗床上,把直播给他打开:乐言正跟着文毅在食堂吃饭,专心致志的小模样,让弹幕纷纷呼吁他开吃播。
贺琛安下心来,又觉得哪里不对:“你为什么可以看到这个?”还是高清版的??
“特邀专家。”陆长青淡淡说。
哦……
“孩子下次要是打嗝,你给他喝点水就好。”陆长青又说。
“我就算真在乐言心里,也不会掉出来。”
“……”贺琛默默关掉直播,把大狼放出来,“麻烦师兄先给它治疗吧,它说疼。”
脸疼。
陆长青没拒绝。
但他治疗雪狼,也没耽搁贺琛那边,叫了一个人进来给贺琛处理伤口。
这人面生,不是陆长青身边那个助理,不过处理伤口很有一手,动作又轻又快。
也许是陆长青的心腹,陆长青说话也不避忌他,询问贺琛:“最近有没有关注直播弹幕和网上一些舆论?”
“师兄指哪些?”
“指一些关于我们俩是情侣的八卦。”
“咳!咳咳!”贺琛腹部棍伤正被上药,听见这话一不小心岔了气。
“放着我来。”陆长青示意那个沉默寡言、存在感极低的手下出去。
他已经治疗完雪狼,接替手下,坐在凳子上,把贺琛上衣往上推了推,给他上药。
“你刚才说的对,对我们的关系,贺宏义明显已经有了怀疑。”一边把药油在贺琛皮肤上均匀涂开,陆长青一边说,“其实不止贺宏义,星都的有心人,想必都在猜测你我接触的目的。”
“用危重病房搬迁的事,能不能搪塞过去?因为师兄要搬迁病房到汉河基地,所以我们才合作。”贺琛问着,身体绷紧。
不知道为什么,陆长青给他上药,他更敏感些,身体没办法放松,预判即将被陆长青手指接触的区域,甚至会风声鹤唳,提前绷紧。
“这个理由,可能反过来,引人猜测我搬迁的目的。”陆长青无声无息释放精神力,贺琛看不见,却没来由感觉舒缓了些,身体放松下去,人有些疲惫想睡。
但他努力打起精神:“那会有人调查或阻挠你搬迁的事?”
“也许。”陆长青道。“其他人不用在意,只有皇上那边,可能会有些麻烦。”
“哦。”贺琛应了一声,犯困的脑子在尽力思考:他担心皇帝知道,所以矿脉——以及量产零号战甲的事是瞒着皇帝,而不只是瞒着那些贵族……
“其实有个理由,能降低那位戒心。”陆长青这时说。
“什么理由?”贺琛下意识问。
“皇上知道,我一直很关注乐言、关注你。”陆长青缓声说,“那些八卦,他有几成当真。”
嗯?贺琛的脑子跟着陆长青的语速慢了慢。
“所以我有个不情之请,”陆长青平缓镇定说,“那些八卦,可否任其发展,暂不澄清?”
贺琛半晌没说话。
陆长青几乎要收回刚才的话时,他开了口:“师兄你……是不是早就在布这个局了?”
“为了忽悠皇帝,故意表现出我们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