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可能并不小,联想到两人现在的关系,如果真是陈博武做的,那就说得通了。
陆行舟忍耐着痛楚,这是“苗连秋”应该承受的,天眼里没有这一幕,他还是改变了某些大情节吗?陆行舟只能怀疑,他是得不到答案的,因为再见到陈博武的时候,他不能质问什么,在那件事发生之前,他不能跟陈博武撕破脸皮。
翌日,陈博武什么都没说,陆行舟还是没忍住,他心平气和地说:“昨晚你的腹中有什么感觉吗?”
“什么感觉?”陈博武惊讶地扬起眉。
“昨晚我回到月虚派后,腹中绞痛,怀疑是吃错了东西,便想问问你。”
“我没事。昨晚的宾客也没说什么,估计他们也没有感觉。”陈博武挠了挠头,无辜地笑,“师兄,你是不是吃错别的东西了?”
“应该是吧。”陆行舟只能轻描淡写地揭过,没有证据,此事便到此为止。
等啊等,剿匪的日子终于到了。陆行舟当队长,陈博武也在他的队伍中,他们冲进了匪寨中,一切都跟天眼里的没有差别。
陆行舟让师弟们将土匪绑起来送去官府,陈博武果然不在人群当中,他循着记忆,在半山腰见到了陈博武和地上的尸体。
陈博武的手上没有剑,他太惊慌以至于握不住剑,那把剑躺在地上,陆行舟握住拳头,没错,关键点到了,他不能捡起那把剑。
陈博武浑身发抖:“师兄,我杀了他,我杀了他,我完了啊,他是五皇子,朝廷的人肯定会追杀我到天涯海角,我要死了……”
“你为什么要杀了他?”陆行舟本想抬步就走,但想了想,觉得还是得再说几句台词。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是五皇子,我看他穿得这么好,我以为他是抢了某个富贵公子的衣服的土匪,我让他站住,他不听,他一直往前跑,我很生气,我这段时间心情本就不好……他不听,我就出手了……师兄,我怎么办啊?我要怎么办?”
“心情不好就可以杀人泄愤吗?”陆行舟摇摇头,“师弟,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陈博武跪在陆行舟面前:“师兄,你听我说。我有媳妇,有儿子,我儿子才一岁不到,我不能死在这里……你用的剑跟我用的剑是一样的,都是月虚派最普通的佩剑,要是、要是我们把手上的剑对换,也没有人会知道……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他们来了,他们快来了,师兄,快救救我吧……”
陆行舟说:“师弟,你在说什么?人是你杀的,为什么要我认?就是因为我的武功比你高,你觉得我承认之后还有活下来的可能吗?别说什么你上有老下有小,谁都不容易,不是只有你有家人,我也有家人,他们同样没法承担我成为杀人犯的后果,你怎么就只考虑自己?你太自私了,太让我失望了。”
陈博武不死心:“念在我们师兄弟一场的份上……”
陆行舟打断他:“念在我们师兄弟一场的份上,你就不应该提出这个请求。道不同不相为谋,就这样吧,我走了,你自求多福。”
说完,陆行舟施展轻功,快速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
第131章 时也命也-2
陆行舟带着同门回到落脚点,不去想陈博武的下场,这件事已经做完了,接下来他只需要继续过苗连秋的日子,等尘埃落定就能出去了。
怎样才算是尘埃落定,陆行舟心里也没个准,总不可能让他把苗连秋的一生都过完吧,如果苗连秋的后半生都没什么大波折,他就得等苗连秋病死或者自然老死了。
还有几十年……光是想想就让人感到窒息,虽然他在扮演苗连秋的过程中,明显感觉到这里时间流逝的速度比正常速度快多了,几十年应该一眨眼就过完了吧。陆行舟努力安慰自己,快了快了。
外头传来嘈杂的声音,陆行舟听见了陈博武的声音和苗连秋的名字。
他推开门,看见乌泱泱一群人围着陈博武,陈博武神情一慌,随即眼神变狠,他指着陆行舟:“就是他杀了五皇子,我亲眼所见,他杀了五皇子后仓促逃走,我想试试能不能救回五皇子,所以才留在现场……但五皇子还是死了,现在我必须站出来,指认这个恶毒的杀人凶手!”
陆行舟:“……”
黑衣刀客上前一步:“苗连秋,他说五皇子是你杀的,是真的吗?”
“不是。”陆行舟没想到陈博武居然想直接诬陷他,真是让他大开眼界,他对陈博武确实不好,可陈博武这样报复他,是用对仇人的方式对付他,到这一天,陆行舟才确信这人心术不正。
黑衣刀客拎着陈博武的衣领,像提鸡那样把他提起来:“他说不是,是你撒谎了吗?”
“我没撒谎!”
陈博武表现得很激动,仿佛他真的被冤枉了,他将手上的剑丢出去:“你们看看,从现场捡到的这把剑上刻着‘苗’字,如果不是他做的,他的剑为什么会掉在五皇子的尸体旁?”
陆行舟悚然心惊,陈博武的剑上刻着“苗”字?这怎么可能?莫非他早就预料了这一天的到来?他不可能也是穿过来的,这不可能……陆行舟惊疑不定,他警惕地看着陈博武:“你说什么鬼话,我从来没在剑上刻过任何字。”
红衣大汉将剑捡起来,在剑柄的位置上果然发现了刻得很浅的“苗”字,他将那个字指给黑衣刀客看,黑衣刀客眼神一溜,拍在陈博武的背上:“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陈博武,耳东陈,脉搏的搏,武功的武,我的名字横看竖看,都跟苗字毫无关系啊!人证物证俱全,杀五皇子的凶手就是苗连秋,你们快点把他抓起来,为五皇子报仇雪恨啊。”
陈博武说得有理有据,让所有人都将怀疑的目光都对准了陆行舟。
此刻陆行舟想的不是“怎么脱身”,而是苗连秋的心愿,苗连秋说的是“改变那个开始”,他确实拒绝了帮助陈博武,但事情的大方向并没有改变。陈博武还是把火烧到了自己身上,陆行舟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改变苗连秋的命运?
他不能沉默太久,不然在这群人眼中就是默认了,陆行舟没有权衡利弊的时间,他只能维持镇定,尽量撇清自己:“我用的一直都是手上这把剑,是派内最普通的佩剑。我从来没在剑上刻过任何字,那把剑上的字是谁刻的,我不清楚。而且我跟五皇子无冤无仇,我为何要杀他……”
陆行舟的话还没说完,陈博武就嚷嚷道:“我跟五皇子也无冤无仇,我也没有杀他的理由,这不能成为你的借口,杀人就是杀人,证据确凿,你还在狡辩。”陈博武转向黑衣刀客:“大哥,你去问问跟他一起剿匪的那些人,他中途是不是离开过,他消失的那段时间,就是五皇子死的时间啊。”
陆行舟皱紧眉头,陈博武要剥去他的“不在场证明”,他只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消失是因为你不见了,所以我才去找你,结果就看到你杀了五皇子,陈博武,你别再血口喷人了。”
陈博武掀拳裸袖,目中绽放喜悦的光芒:“你们看,他终于露出破绽了,苗连秋说我杀了五皇子,他说他看到了,那他为什么这么波澜不惊地离开了?他为什么不去告发我?如果他真的看到我杀人,杀的还是五皇子这么尊贵的人,他还能如此冷静吗?不能!因为根本不是我杀的,是他做的,所以他不会找人来证实他的罪行,他以为我不敢揭发他,所以就这么躲起来了。”
陆行舟惊呆了,他没想到陈博武能找到一个这么无赖的切入点来证明他的心虚,而且在外人听来,陈博武所言是有一定道理的。如果陆行舟真的目睹了事情的发生而缄口不言,这是说不通的,说不通就是疑点,再加上那把刻着“苗”字的剑,在古代这种没有监控和指纹查验的社会,陆行舟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他没法证明那把剑不是他的,他没法证明陈博武在说谎,他只能解释他为什么不揭发陈博武,可是他和陈博武的“情分”只有他们知道,外人怎么信呢?他们只会觉得你“苗连秋”为了脱罪,扯三扯四胡言乱语。他要解释吗?不解释就是无话可说,解释更像是掩饰。陆行舟被逼进死胡同中,没有退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