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冲垮堤坝,崔疑梦擦了又擦,怎么也擦不完,她睁大模糊的眼睛:“你骗我,是不是?”
崔寻木长叹一声:“疑梦,是真的,长生药已经没了。谁不希望过想要的生活,不是‘你们’,是‘我们’。想报仇也好,想安定也罢,都要先有一条命,你这样不管不顾地冲动行事,如何报仇雪恨?”
崔疑梦哭得头晕眼花:“我没有冲动行事,这一路我多小心,你不知道。我把长生药看得比命还重要,你却随便毁了我的心血,我恨你,我恨你……”她跺着脚,眼看着就要往外冲。
崔寻木单指一支,出手如流星,点了崔疑梦的睡穴。崔疑梦身体一软,倒在了崔寻木的怀里,崔寻木将她抱回房间,出来带上门,对陆家姐弟说:“没事,先让她睡一觉,等冷静了再说。”
陆行舟说:“我……”
崔寻木摇头:“小舟,无需多言,此事与你无关,不管长生药在谁的手上,只要我能制止,我都不会让崔家任何一个人服下。”
陆金英说:“这几日疑梦怕是听不进你的话了,等她醒来后,我跟她聊聊吧。”
崔寻木说:“也好。”
陆行舟心中五味杂陈,他现在就想让崔寻木的话变真,将长生药都丢了,什么垃圾长生药,几个人的长生,多少人的血泪?可是他做不到,因为他还记挂着任务,他承认自己是个孬种。
宁归柏和崔无音直至日暮才回来,陆行舟正陪着陆金英在院中择菜,看见两人忙说:“你们比什么,比了这么久?”
崔无音这才发现陆行舟:“你怎么也来了?”
陆行舟指了指宁归柏:“我们一起的。”
“哦。”崔无音不在意,他看着陆金英:“嫂子,我不吃饭了,我想到了一个突破点,今晚都要练功,不必喊我。”
陆金英见怪不怪:“好,我晚点将饭菜放你门口,你练完功就吃。”
崔寻木在灶房内生火煮汤,听见他们的对话,很是无奈,无音这小子,跟块木头似的,客人来了也一个样,天塌下来也一个样。
宁归柏默默加入了择菜小队。
陆金英看着宁归柏用修长漂亮的手指折断菜杆,活像见了鬼。天黑了,陆行舟没留意到陆金英的神情,他好奇地问:“你赢了?”莫不是宁归柏赢得太轻松,所以逼得崔无音饭都不想吃了。
宁归柏说:“不算。”
陆行舟不可思议:“你输了?”
宁归柏说:“也不算。”
陆金英笑着说:“那就是平手了。”
宁归柏摇头:“没有结果。”
“别卖关子了,快告诉我。”陆行舟抓了下宁归柏的手,宁归柏的身体倾向陆行舟那侧,陆金英将这一幕收进眼底。
宁归柏说:“我和他才过了十几招,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就停下来了。然后他想了一会,我们又开始打,打着打着我想到了一个妙招,也停下来了……总之,打打停停,领悟颇多,但没分出胜负。”
“这样啊……”陆行舟的眼睛黯淡下来,他把择好的菜都抓进篮子里,“崔无音和崔疑梦都不吃饭,这么多就够了,我将这些送进去给寻木兄。”
宁归柏的目光一直追着陆行舟,直到他走进灶房。
陆金英猜得七七八八:“宁少侠,小舟不高兴,你看出来了么?”
宁归柏问:“他为什么不高兴?”他和崔无音过招有什么问题?宁归柏怎么也不通,但他不明不白地做出决定,既然陆行舟不喜欢,他以后就不跟人比试了。
陆金英偏过头:“我想到一个原因,但不一定对。”
“是什么?”
“我若说错了,恐怕你会觉得冒犯。”
“无妨,请你告诉我。”
“你和小舟是不是……两情相悦?”
宁归柏坦坦荡荡:“我是喜欢他,至于他……我不知道。”
陆金英紧锁长睫,小舟明明也喜欢宁归柏,看宁归柏的模样,多半已经对小舟坦明心意,小舟为何不告诉宁归柏他也有同样的感觉?是有什么顾虑?不管他有什么顾虑,既然弟弟还有所保留,她这做姐姐的,还是不要拆穿他为好。反正吃醋什么的,以宁归柏的聪慧,早晚能察觉到。
陆金英微微一笑:“我这弟弟的心思,总是捉摸不透,我有时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若是愿意跟你说,你便能知道了。”
宁归柏没有追根究底。
灶房内。陆行舟问崔寻木:“寻木兄,你跟姐姐成亲了吗?”
崔寻木说:“还没有。”
“既如此,为何无音要喊姐姐为嫂子?”
“是疑梦先喊的,后来他们都这么叫了。金英说不介意,我就没让他们改口。”
“疑梦?我以为她不喜欢姐姐。”
“没人会不喜欢你姐姐。疑梦一开始不了解她,才会对她有成见,后来她们熟悉起来,比起我,疑梦有时更听金英的话。”
“疑梦的事,我是真的很抱歉。”陆行舟还是想说这些话,“如果我没把长生药从蓬莱带出来,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了。”
崔寻木拍拍陆行舟的肩:“小舟啊,别做假设了,爹娘死后,我想过许多的‘如果’,越想越不高兴。人不能活在‘如果’里,它会给不幸之人带来懊悔,给幸运之人带来恐惧。”
柴烟袅袅而上,遮住陆行舟的眼睛,靡不有初,鲜克有终,世上有多少人能不想如果?
第163章 谓我心忧-1
陆行舟和宁归柏重回池鱼阁,朱主管闻讯而来,惭愧道:“二位公子,真不好意思啊,目前为止,池鱼阁没有找回一颗长生药。”
陆行舟说:“无妨,我们此次前来池鱼阁,只是想见一见你们阁主,不知朱主管可否通传?”
朱主管面带迟疑:“这……不知二位要见阁主,所为何事?”
陆行舟开门见山:“我知道有一颗长生药在你们阁主手上,我们与他也算认识,现在就在池鱼阁等他,让他来见我们吧。”盛自闲不可能不知道他们,就看他想不想露面了。
“两位稍坐片刻,我这就去请示阁主。”朱主管见陆行舟铁了心,也不敢敷衍,一拱手就出去了。
陆行舟问:“你觉得他会来吗?”
宁归柏说:“会。”
“为什么?”
“他怕死,如果有人要他的命,他有再多的银两都没命花。”
这个“有人”,指的就是宁归柏了,陆行舟心想,虽然恃强凌弱非常不对,但这招真好用啊。
朱主管进门:“二位,阁主愿意见你们,请随我来吧。”
“又要走秘密通道?”陆行舟瞧见朱主管手上的黑纱,便知道要蒙眼睛了。
朱主管将黑纱递出去:“见谅,这是池鱼阁的规矩。”
陆行舟接下:“无妨。”
他们蒙上眼睛,没让朱主管扶着,只是听着朱主管的脚步声,闲庭信步地跟在他后面。
弯弯曲曲,陡转忽下,绕了许多圈子后,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朱主管请他们解下黑纱,道:“阁主就在屋内,二位进去吧,我在这等着。”
陆行舟说:“多谢。”他推门而入,宁归柏也跟着进门后,朱主管从外将门掩上。
陆行舟和宁归柏穿过前院和回廊,这才抵达厅堂,盛自闲坐在主位,笑意盈盈:“你们来了,请坐吧。”
“盛兄,别来无恙?”陆行舟丝毫不客气地坐下了,宁归柏坐在他身边,一言不发。
盛自闲神情自若:“一切都好。”
陆行舟说:“你好,我可不太好。”
“哦?”盛自闲摇着扇子,“是因为长生药被盗之事吗?”
“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