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件烦恼事, 若是陆公子能帮我解决,我喝上三杯也不是问题。”容谢微微一笑。
“哦?”陆应麟顿时来了兴趣,“只要不是叫我去跟沈剑圣比拼剑术,这世间的烦恼事啊,还真没有几件是我解决不了的。”
容谢环顾四周,现在是大上午的,客栈里大堂里没有人,早饭打尖那帮人已经上路了,午饭还没到,倒是个方便说话的时候。
容谢斟酌了一番用词,委婉地告诉陆应麟,沈冰澌应该是知道他要走,最近做什么都和他在一起,态度也表现得特别积极,导致他不知道怎样向沈冰澌提起这件事。
陆应麟一听,笑了:“其实你隔了这么久才出来找我,我已经做好了这单生意谈不成的准备。”
“怎么会?”容谢忙道,“你为了这单生意奔波这么多次,我也是认真的,怎么可能突然推翻不做了?”
“这很难说啊,人的心思瞬息万变,万一你又觉得沈剑圣很好了呢?当然,我不是怀疑你,只是……类似的事情在我们这个行当经常能遇到很多,没有到落袋为安的那一刻,什么都不好说。”陆应麟笑道。
容谢心想,做生意这事真不是谁都能做的,要是他辛辛苦苦绸缪了一个月,就因为客人心念一转,就落了空,他是真的会拿出一沓符咒去堵门的。
“这个你放心,我是打定主意要走的,只是……不想闹得太难看,伤了彼此的……友谊。”容谢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说出“友谊”这俩字的。
还好,陆应麟似乎没有觉察到他的别扭。
“容师弟还真是会为别人着想,依我之见,这件事一点都不难办,只要你稍稍为自己想一想,就知道该怎么说。”陆应麟摇了摇青白的龙眼酒,游刃有余地说道。
“怎么说?”容谢疑惑。
“容师弟和沈剑圣的挚友情确实世间罕有,令人羡慕,可是友谊……也就是那么一回事吧,不过是少年时一起玩、长大后一起打发时间的人,从没见过有谁是和朋友过一辈子的,甚至从小到大的朋友都不是一茬人,朋友,说到底不过是陪你走过一段时间的人。”陆应麟道。
这种说法容谢倒是听过很多次,不过,他和沈冰澌的关系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他们生命中的各个阶段早就深入地纠缠在一起,现在又变得不明不白……虽然,可能只是容谢单方面不明不白。
“这些话是很有道理,可是……具体该怎么做呢?”容谢问道。
“你要进入新的阶段了,没办法再和沈剑圣厮混下去,请他祝福你——你要成亲了。”陆应麟举起酒杯,敬向容谢,脸上带着喜悦的笑容,仿佛容谢真的要成亲了一样。
“那是为了迁出沈家才找的托词……”容谢说到一半,意识到什么,诧异地看向陆应麟。
“那就再用一次。”陆应麟一口干了龙眼酒,赞道,“这酒还颇有些劲头,容师弟真的不试试么?”
“不了,我……还是觉得不行,”容谢迟疑,“沈家人能被我蒙骗过去,是因为他们不了解我,可是,沈冰澌平时都和我在一起,我认不认识一个京郊的千金小姐,他恐怕比我还清楚。”
“简单,你不用明说,没有具体的人,只说你觉得时候到了,你也不是修仙的那块料,想过普通人的生活,结婚生子,传宗接代,这也很正常吧?沈剑圣如果真的为你着想,就该尊重你的选择。”陆应麟说得头头是道。
“这……”
“容师弟,”陆应麟端起酒壶,再次给两人斟满,“你试试这酒,不错的,喝一点,你就知道,没什么可怕的。”
中午时分,沈冰澌从主峰回来,脸色不大好看。
他又去找薛保山了,以他识海的混乱情况,免不了遭一顿骂,薛保山连声大喝“气煞我也”,叫沈冰澌自己滚去想办法,不要每次都来问,问了又不改,叫他上无上仙山他也不上,他自己作死,大罗金仙来了也没办法。
沈冰澌觉得问题还是出在薛保山不是无情道修士这件事上,俗话说得好,隔行如隔山,薛保山没有办法就事论事提出意见,只能发泄情绪,这些情绪对沈冰澌也没用,多留无益,他就撤出来了。
回到涣雪山庄,沈冰澌迫不及待跨进门槛,四处寻找容谢的踪影。
从三个小的那里得知容谢还没回来,沈冰澌才消停下来,就坐在前院的石桌前,等着容谢回来。
三个小的正在吃午饭,眼看着沈冰澌挤到石桌前,他们顿时一个激灵,手里的馍馍也不香了。
“你们吃。”沈冰澌注意到三个小的停下来看着他,十分体贴地说道。
“唔……唔。”三个小的像鸭子似的抻着脖子把馍馍咽下去,迅速结束战斗,洗碗的洗碗,清理桌面的清理桌面。
沈冰澌就坐在桌前等容谢,他发现,只要是知道等一会儿就能见到容谢,他的心情就非常好,眼中看到的风景也鲜明许多,平时都没注意到,院墙外面的枫树长得那么高了,深红色的枫叶压在青碧色的瓦片上,有一种特殊的好看。
沈冰澌很少看那些文绉绉的书籍,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此刻的感受,等会儿容谢回来了,他就要问问他。
……
这样等了许久,三个小的收拾完了厨房,去别处忙了,沈冰澌仍然坐在原地,几次伸手去摸传音玉佩,想了想还是不要打扰容谢和人吃饭,可是这吃的也太久了吧?容谢要还什么人情,需要耽误这么长时间?
沈冰澌脑海里转过几个讨人厌的人选,木工铺老板,信件收发室杂役,还有那个总是笑得不怀好意的当铺老板……
就在这时,门上传来一声闷响,好像有什么东西撞在了门上。
能撞在涣雪山庄大门上的,不管是人是物,都是经过沈冰澌允许的,能穿过结界的,这一个,则是其中权限最高的一个。
沈冰澌立刻站起来,如一阵风般奔到门前,门开了一半,外面的人直挺挺地栽进来。
沈冰澌赶忙揽住那人,将他扶进门槛。
容谢身上带着一股甜甜的酒气,他的脸颊也晕红了,眼睛却很亮,炯炯有神地望着沈冰澌,单看面相,完全看不出是醉酒。
“回来了?怎么还喝酒了?”沈冰澌皱眉,扶着容谢就往石桌边走。
容谢也乖乖跟着他走,笑道:“实在是没办法,就走路这件事,有点对不准。”
“……?”沈冰澌扬眉,看向他,听这说话流利的程度,不像是喝多了,可是听这内容,分明就是醉了。
容谢摸到石桌边缘,一屁股坐下去,上身挺得笔直,面朝外,一只胳膊肘在石桌边上,那姿态就像参加什么重要的宴席,正等着主家讲话。
沈冰澌见他坐稳了,也不再护着他,坐到他旁边的石凳上去:“究竟是谁让你欠了这么大个人情?还喝上了?”
“是元宝拍卖行的陆司理,你忘了?在花园里见过的。”容谢转过头来,笑吟吟地望着沈冰澌,“我整理了一份财产清单,都是你以前给我的东西,还有我攒下来的月钱,管理山庄的月钱,那总该是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