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我们还没同意。”沈冰澌上前来,攥住青年车夫的手臂,青年车夫脸色一滞,松开了容谢的手,沈冰澌便也松开了他。
车夫态度软下来,陪笑道:“那大哥您先商量着。”一边揉着自己的胳膊,一边走开些。
“怎么样,坐不坐?”沈冰澌问道,“人力车确实是鎏金城的特色,虽然比不上盛京的游船,却也有些名气。”
“……只是他们的服饰实在有伤风化。”容谢迟疑道。
沈冰澌笑了起来:“这有什么,咱们在南岛的时候,那些渔夫不也是这样的装扮?”
“那是渔夫,人家要下水。这些车夫分明是展示……”容谢反应过来自己在意的是什么了,“明明拉车不需要穿成这样,他们还仿佛在卖弄似的……”
“哈哈哈哈,你说得对!”沈冰澌乐不可支,“这就是鎏金城的民风,这里的人都是这样,不管做什么,都要展示自己的外表,没有外表,那就展示财力,能吸引人是一种很厉害的能力。”
容谢心想,真是奇怪的民风,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怪不得鎏金宗的风格和其他两宗完全不一样呢。
这么一想,他好像能理解陆应麟为什么会是那种花花大少的气质,和他的同胞哥哥陆应麒截然相反。
“合欢教选这个地方真是选对了。”容谢低声道。
而他也做好了准备,接受这种开放民风的冲击。
“大哥,商量好啦!”青年车夫迎上来,将两人往人力车上引,“鹿苑两位!”
人力车小,一辆只能坐一人,容谢上了前面的,沈冰澌上了后面的。
容谢发现,上车之后,他就看不到车夫的大长腿了,反而能看到很远处的景色,视野十分开阔。
“大哥,坐稳了,咱们走啦!”青年车夫热情地高喊着,令路中间的行人让出一条路,人力车缓缓移动,不断加速,青年车夫如同强壮的马驹般驰骋在鎏金城的大街上。
这趟车坐得真是值得!鎏金城的景色扑面而来,近处鳞次栉比的店铺,远处在阳光下熠熠发亮的金塔,有时还和骑象出行的贵胄擦身而过,每到一处有来头的景点,车夫便稍稍放慢脚步,喘着粗气、大声向容谢介绍这个景点的来历。
这样跑了约莫小半个时辰,人力车在一片僻静的院子前停下。
“这是鹿苑十六巷,再往前走两个街口,就是鹿苑十八巷,”人力车夫额上布满亮晶晶的汗珠,向容谢介绍,“鹿苑十八巷禁止车马进去,里面住了好些贵人,怕冲撞了他们。”
容谢下车来,向车夫致谢,沈冰澌拿出金锭给他们,车夫们喜笑颜开,连连感谢两位出手大方的客人,走到路边去擦汗休息了。
“感觉如何?”沈冰澌看向容谢,其实不用问,容谢脸上微微的笑意已经说明一切。
“不错,和我想的倒是不大一样。”容谢笑道。
两人沿着街道往鹿苑十八巷走,这里的街区比起外面主街道,确实安静很多,闹中取静,看得出来是富贵人家喜欢的去处。
“我还以为合欢教的入口是在花街柳巷上,没想到竟然环境还不错。”容谢低声对沈冰澌说。
“怎么,若是花街柳巷,你敢往里闯吗?”沈冰澌调笑道。
“那有什么不敢,为了治好你的隐疾,刀山火海都得闯啊。”容谢反唇相讥。
“什么隐疾,我可没有,你不要血口喷人。”沈冰澌凑近容谢,正要多说两句,胸口忽然一滞,他知道反噬的力量又要冒头了,连忙停住话头,和容谢拉开距离。
“哼,就这,还说没有隐疾。”容谢得意洋洋,获得了一次交锋的小胜利,加快步伐往前走,“就是这条巷子了——第三间,是哪一间?”
沈冰澌气闷地拍了拍胸口,等气息顺过来,抬头看到容谢已经停在一个外形朴素的二层小楼前,快步追上去。
“这就是第三间。”容谢指着门牌说,脸上带着狐疑之色,“不过,也太朴素了吧,这就是合欢教的堂口吗?”
“只是一个堂口而已。”沈冰澌倒是能理解,“还没有到他们本教的教坛。如果本教的教坛这么容易被找到,我们也不用问白长老了。”
“嗯,有道理。”容谢点头,“看来要去本教的教堂,还需要通过堂口的考核才行。”
沈冰澌道:“无妨,咱们有白长老的暗号,再不济,还可以硬闯。”
沈冰澌上去叫门,不一会儿,里面有人探出头,沈冰澌便将白长老告诉他们的暗号和里面那人对了一番。
大门“吱嘎”一声打开,两个打手模样的小厮分立门内两侧:“客人请进。”
容谢走上台阶,和沈冰澌一起走进小楼,楼里光线挺暗,空间不大,绕过一座屏风,后面是个小厅。
一个丫鬟请两人入座,斟了茶水:“客人稍候,已经通传夫人了。”
一提夫人,容谢忍不住想到玫夫人,也不确定进来的是什么人。
不过,这房子实在朴素,小厮和丫鬟的装扮也十分保守,和容谢想象中的合欢教完全不同。
通往后院的门打开,一名妇人带着两个丫鬟走进来,房里的小厮、丫鬟看见妇人,齐齐行礼,妇人摆了摆手,这些人便悄无声息地退下。
妇人笑道:“两位远道而来,舟车劳顿,不如就在这里安顿下来,休息几日?”
容谢和沈冰澌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
“夫人,我们来这里是找贵教掌教红长老的,不是来住宿的。”容谢向妇人欠了欠身,直言道。
“哦?”妇人眼神闪烁,笑道,“这就麻烦了,掌教上半年出门云游,这会儿不知游到何方……那位引荐你们来此的同门,难道没有告诉你们吗?”
“什么?”容谢一怔。
妇人笑而不语,目光却在暗中打量这两个人。
合欢教耳目众多,鎏金城及方圆百里间出没的人,没有他们打听不到的,这两个人却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般,上来就对上了最高级别的暗号,他们却看不出这两人的引荐人究竟是谁。
所谓最高级别的暗号,只有可能出自掌教、四大护法,若是这五位引荐,怎么可能不向他们堂口放出消息?妇人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先行试探。
这两人的反应,也像是对掌教的事情全然不知似的,而且上来就要求见掌教,又对掌教的事全然不知,很难说是不是掌教的对头窃取了暗号,上门来找麻烦。
“原来红长老云游去了,也罢,我们就有件事求问他,他不在,我们也没办法。”沈冰澌经常出门在外,对这种事倒是应变灵活,他叩了叩桌面,向妇人道,“那就麻烦夫人安排我们住在总坛吧,我们也不是非得见掌教不可,能看到掌教的藏书、手稿之类的,也是一样。”
容谢向沈冰澌递了一个赞赏的眼神,沈冰澌笑容愈发灿烂。
这回轮到妇人愣住,忽然间,身后的门上传来一声轻响,妇人欠身道:“抱歉,请两位稍等。”
妇人和后门上来的人交谈了几句,复又回来,看向两人的眼神多了几分热络:“原来是灵镜宗的沈剑圣和容管事,两位来到我们合欢教,实在是我们合欢教的荣幸,总坛的大门向两位敞开,请随我来吧。”
容谢和沈冰澌又互视一眼,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进去了,他们俩在江湖中的名气已经这么大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