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冰澌的状态比容谢想象中的好,虽然头发全白有点扎眼,但他的样子看起来比之前年轻了一些,不知道是不是容谢的错觉。
面对无力改变的事时,人总是期待变好的端倪,哪怕那不是事实。
“也许这是个有效的方法,”容谢轻轻抚摸着沈冰澌的头发,“你看起来好多了。”
沈冰澌半阖着眼皮,好像很疲惫的样子:“是么……”
“你累了吧,休息吧。”容谢替他拉起被子,将他裹紧,然后在他脸颊上亲一亲,心情愉快地下床去洗澡。
沈冰澌一直睡到下午,起来后精神恢复了一些,但仍然时常皱眉,容谢给他准备热水洗澡,他不要容谢帮忙,容谢便自己下楼去院子里转悠。
容谢在附近转了一会儿,很巧合地又遇到陆应麟,容谢因为沈冰澌的状态好转而精神抖擞,忍不住揶揄陆应麟两句,说他给的药效果也就一般,还没达到平均水平。
陆应麟摸着鼻子笑:“哦?看来平均水平很厉害啊。”
“……”容谢意识到自己好像说了很孟浪的话题,立刻闭上嘴巴,心中暗暗谴责自己一高兴就忘乎所以。
“不过他现在受到反噬,身体衰弱,没达到平均水平也正常。”陆应麟还要逮着这个话题说,说完又往容谢身后看,好像才发现他是一个人出来的一样,“不过,你的影子今天怎么没跟着你一起出来?是太阳不够大吗?”
“他还有事。”不知道为什么,容谢就是不想在陆应麟面前说沈冰澌累了。
“原来如此,看来他恢复得不错,不过你还是得多看着点,他现在身体亏空,不比往日。”陆应麟暗示道。
可惜,陆应麟少有正经的时候,这句话又被容谢会错了意,以为他在打趣他们俩。
“那也比你强。”容谢脱口而出,说完,他立刻闭上嘴巴,陆应麟缓慢地挑了一下眉,容谢扭头就走。
身后传来陆应麟的调笑声:“你怎么知道?你又没试过?我是不介意的,随时欢迎你来鉴定。”
容谢蹲在楼梯口,暗道晦气。
“我真是傻了才会跟陆应麟讨论药效……”
容谢暗自尴尬了一会儿,发觉楼上并没有水声。
他侧耳细听,不仅没有水声,别的声音也没有,好像楼上没人似的。
过分的安静让容谢有些担心,他一边上楼,一边叫:“冰澌,你洗完了吗?我上来了?”
走上二楼,映入眼帘的是地上一大滩血,间隔一步,又是一小滩血,一直滴滴答答延伸到浴桶边,浴桶里仿佛有个人。
容谢的心脏猛跳,jk股呕吐的冲动从胸腔深处传来,他手脚发麻,动作不协调地穿过满地的血,跌跌撞撞来到浴桶边,看到双目紧闭,坐在浴桶里的沈冰澌,沈冰澌的衣服脱了一半,苍白的上身露在外面,除了血色全无,就和以前身体康健时一样。
“冰澌……冰澌?”容谢靠近沈冰澌,低声叫道。
沈冰澌轻轻“嗯”了一声,皱了皱眉,没说话,显然是难受得说不出话。
容谢稍稍松了口气,沈冰澌还活着,还有意识,他伸手摸他的脉门,问他能不能移动,沈冰澌恹恹地点头。
容谢飞快跨进浴桶里,将沈冰澌抱出来,用架子上的大浴巾擦干他身上,解下湿衣服,又擦了一遍,这才小心翼翼地把人放在床上,期间踩到地上的血,差点滑到。
这般狼狈不堪地收拾好了二楼的情况,容谢稍稍松口气,坐在床边,轻轻摸沈冰澌的头。
容谢安慰自己,至少沈冰澌身上没有明显的衰老痕迹,说不定吐血只是改修他道的必经环节。
不管怎么样,他现在不能乱。
沈冰澌休息了一个时辰。
容谢找阿难姑准备了下午饭,一小瓮菌子粥,一大盅菌子鸡汤,还有一碗焖饭。
沈冰澌是被香醒的,他睁开眼时,容谢正用符咒保温,看见他醒了,便拿掉符咒,将粥、汤、饭端到床前,问他想不想吃一点。
“想吃。”沈冰澌点头。
“能吃吗?”容谢问,“会不会不舒服?”
“吃饭……没事。”沈冰澌有气无力地说。
沈冰澌需要力气,而他破破烂烂的丹田和经脉已经无法给他提供力气,这个时候,他只能像普通人那样靠食物获取力气。
沈冰澌在容谢的帮助下坐起来,半靠在床头,容谢用一只银勺喂他喝了点鸡汤,沈冰澌感觉周身暖融融的:“感觉好多了,我自己来吧。”
容谢将勺子递给他,他连碗也拿过去,像喝酒似的大口喝着热乎乎的鸡汤,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
“那是什么饭?”沈冰澌看向盖子掀开一角的饭碗。
“是油鸡枞和肉丁焖饭,他们这里的特色,就是有点辣,你能吃吗?”这碗饭容谢本来是给自己准备的,他担心沈冰澌吐血之后,没法吃太刺激的食物,只给他准备了粥和汤。
“当然,我的胃没问题,那些是经脉逆行带出来的血。”沈冰澌解释道,端过来焖饭,一股刺激的香气直冲鼻端,沈冰澌的眼睛亮了,扒着饭大快朵颐。
“慢点,慢点吃。”容谢看着沈冰澌胃口大开,心中稍慰。
“吃不动了。”沈冰澌吃到一半,将碗放下,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等一下,”容谢按住他,“你去哪儿?”
“去找该死的红长老。”沈冰澌说着,又揉了揉肚子,“而且我有点撑,想下床活动活动。”
容谢也很想知道沈冰澌究竟是什么情况:“我和你一起去。”
“你还没吃。”沈冰澌看向容谢端来的饭菜。
“我不饿,这些饭菜什么时候吃都一样。”容谢起身,将饭菜放好,保温符贴好,转身从早已擦得干干净净的地板上走过来,拿出新的亵衣和外衣,帮沈冰澌换上。
容谢一边换衣服,一边观察沈冰澌的情况,或许是刚喝过热腾腾的鸡汤,沈冰澌脸颊泛着红光,皮肤不像下午发现时那样苍白了,而且看起来好像比之前还变得年轻了一些,容谢更加拿不准他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问一问红长老当然是最好的选择。
夕阳穿过竹林,照在林间小路上,将一切都映得光辉灿烂。
从中间走过时,容谢总觉得这样壮丽的风景是积极的暗示,他们很有可能在红长老那里听到好消息——如果真是这样,容谢不介意从此吃素,供奉几个神明。
终于,他们来到红长老的小楼,而红长老恰好也在。
简单说明来意后,红长老把沈冰澌单独留下查看情况,容谢便在外面等着。
这一等,就等到了天黑。
容谢盯着小楼二楼的窗户看,那里透出暖黄色的灯光。
他很想拿出顺风耳听一听,但红长老不比其他人,很可能会觉察到顺风耳,这个节骨眼上,沈冰澌的未来都寄托在红长老身上了,容谢不敢惹恼他。
就这样硬生生等了两个时辰,月亮出来了。
二楼门响,屋里的灯光从门中洒出来,二楼阳台变得明亮,沈冰澌的身影出现在上面,他步伐轻快地走下楼来。
容谢立刻迎上去,拉住他的手:“怎么样?”
沈冰澌的手有点凉,他的表情有些凝重,并不像容谢想象中那样轻松愉快。
“红长老说我们模仿的很成功。”沈冰澌道,“可以进入第二阶段了。”
容谢精神一振:“第二阶段是什么?”
“一种需要独自闭关修炼的方法。”沈冰澌深吸一口气,“所以,我可能需要离开一段时间,找个地方闭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