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凌魁就被十八条锁链缩在地牢深处, 他低垂头颅, 不知死活,身上的衣服都被法术烧成一条一条,露出下面斑驳的皮肤。
在他周围,是三面坚不可摧的深海玄岩, 一面是玄铁打造的栅栏, 仔细观察,会看到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符文——可以抗击大部分法术、咒语,最强大的法修到了这里也要耗费一番心力, 而在铁栅栏被攻破之前,本门实力最强悍的一群人就会赶到这里了。
铁栅栏外,通往外界的唯一甬道中间,火把的光芒照亮灵镜宗宗主薛保山的脸,却无法驱散他脸上的阴霾。
“宗主,现在怎么办?”一名长老声音沉重地问道,“外面无情道的同修都闹起来了,非要我们给个答复,我们怎么说?”
“要我说,就不该让凌魁进来,一个早早就离开无上仙山的人,怎么能代表无上仙山?”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我看,倒不如一撸到底,就说凌魁被妖怪夺舍,胡言乱语,他的话没有半分可信,只是妖怪拿来祸乱道心的,谁信谁是傻子。”
云峰长老实在听不下去了:“那我们岂不都是傻子了?事实就是事实,否认事实,早晚有一天会遭到反噬!”
“那你说怎么办!”先前提议的长老反问道。
“这……我要是知道怎么办,我早就说出来了!”云峰长老甩袖子。
“嗤,我看你——”
眼看着两边又要吵起来,薛宗主不耐:“别吵了!”
长老们安静下来,一双双急躁的、愁郁的眼睛看向薛宗主。
“检查过了么?他身上有没有妖气?”薛宗主问道。
两个刚去牢里把凌魁从头到脚仔细查了一遍的长老过来回报:“没有。”
“什么?”众人一阵惊讶,薛保山也扬起了眉毛,“这么说,他没有被妖怪附体?”
“应该是……”两个长老对视一眼,“没有。”
长老的查验手段自然透彻,尤其是对付凌魁这样的重大犯人,只要不把人弄死,随便怎么查都可以,凌魁的识海、丹田、经脉全都仔仔细细搜过一遍了,没有妖怪附体的迹象。
“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难道凌魁就是蓄意为之?可是,我们调查过他这些年的行迹,除了天赋有限,他分明就是坚决的无情道践行者啊!”
长老们纷纷议论起来,一时间,甬道里充斥着不解、怀疑的声调。
“等等,我的徒弟舒阳好像有别的发现,”云峰长老忽然说道,“他刚才告诉我,凌魁可能是被合欢花妖迷惑了。”
“合欢花妖?”长老们没反应过来云峰长老说的是什么,说到合欢花,他们第一反应都是男盗女娼的合欢教,凌魁一个无情道修士,怎么可能和这些人搅在一起?又不是芝兰岭那帮走了邪路的叛徒。
“别吵了。”薛保山压住议论,转向云峰长老,“叫你那个徒弟舒阳进来,详细说明情况。”
“是,宗主。”
少顷,舒阳进来了,后面还带着两个人。
“沈冰澌?”薛保山一眼看见舒阳后面的人,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若说还有什么让薛保山更头疼的,那就是沈冰澌道心破碎、改修他道了。
改修他道不说,听说还和他那个青梅竹马的管事搞在一起,做了道侣——
等等,沈冰澌旁边那个有点眼熟的小青年,不会就是那个容谢吧?看他们两个走过来的时候,袖子叠在一起,一直没分开,多半就是在下面拉手呢。
薛保山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还好旁边云峰一直注意着他的情绪变化,伸手扶住了他。
“叫他们两个叫来干甚?”薛保山压着燥气问。
“回禀宗主,是容师弟发现的,具体情况,恐怕还得容师弟来讲。”舒阳解释道。
薛保山这才正眼打量起容谢,凝神片刻,他似乎回忆起不久之前,容谢也这样救过场子,但当时他考虑到容谢修为低微,天赋有限,就算有点聪明才智,也没什么未来,所以并没有在实际的庆功宴上邀请他。
现在,他又走到了自己面前。这会是一个巧合么?
“容谢?”薛保山重重念出这两个字,“你说吧。”
容谢点点头,思路清晰地介绍了他是如何发现凌魁身上有异,再引申到过去一次和合欢花妖正面交锋的例子,说明合欢花妖的特点就是所到之处带有那种淡淡的玫瑰花一样的香气,而凌魁身上正带着这种香气。
“合欢花妖厉害之处就在这里,它的妖气很难被觉察,就算沈冰澌还担任除魔官的时候,也没有觉察到合欢花妖附着在……我们的一个朋友身上,”容谢顿了顿,稍微调整情绪,继续说道,“而且,它可以通过幻觉控制人,就算它没有亲自附在人身上,也可以通过幻觉、梦境一类的手段影响人,让人按照它的心意去做,随心所欲玩弄人心,这正是它擅长的。”
“原来是这样,玄天宗他们那边那个、那个尚什么的,不就是陷入幻觉、状若疯癫而死吗?”有长老立刻联系起前段时间发生的妖怪作乱事件。
“尚乾,是叫这个名字,”剑锋长老纠正道,“他是玄天宗白长老下面的人,继任镜宫除魔官的人选,没想到竟然折在一只妖怪手里,还是这么不堪的方式,唉……”
容谢心想,若是你见过尚乾,就不会同情他了。
“尚乾的事,我也听说了,不过我没有亲眼见到,不能确定。”容谢稳重地说道,“至于合欢花妖,我和冰澌都与他交锋过,我还曾经中过借助合欢花香发动的魇术,因此有所了解。”
“哦?你中过魇术?”薛保山来了兴趣,“是什么样的感觉?也会不受控制地说一些话、做一些事吗?”
“我是直接睡着了,陷入很长时间的睡眠,而且,我的灵力还不受控制地流泻,若不是冰澌救我,我恐怕已经灵力尽泄而亡了。”容谢道。
众长老一阵唏嘘,这花妖的手段着实太过狠辣。
其实也不怪长老们大惊小怪,实在是他们和平日子过得太久了,先辈们流血流汗,在神魔战争中取得胜利,给修界和人间赢来百年和平,这里的人已经淡忘了妖魔乱世是什么样子。
“那魇术不是合欢花妖直接发动的,而是有坏人借助合欢花粉的力量……我想,如果是合欢花妖亲自发动,只会比下给我的魇术更厉害,在梦中控制人的言行,也不是不可能。”容谢继续说道。
“嗯……”薛保山陷入沉思,众长老也纷纷点头。
“如此说来,沈师侄,你知道怎么解除魇术?”薛保山抬头,看向一直站在一边听容谢介绍情况的沈冰澌。
众长老也抬起头来,看向沈冰澌,眼中透出希望,若是沈冰澌能解除魇术,他们就可以得到凌魁的第一手口供了,说不定就能捉到那只狡猾残忍的花妖。
“不错,我确实知道——”沈冰澌正要答应下来,却被容谢从旁拦住。
“薛宗主,诸位长老,解除魇术需要沈冰澌进入中术者的梦境,需要双方足够信任、足够了解才行,如果贸然行动,只会被排斥在外,或者更糟,和中术者一起堕入噩梦深渊,永无清醒之日。”容谢望向薛保山,“沈冰澌现在什么情况,薛宗主一定很清楚,他不适合做这个,若是薛宗主一定要找人叫醒凌魁,那我们也可以提供解术的方法和用具,薛宗主找信得过的人去救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