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就住在香积寺。”沈冰澌沉声道。
“那……不应该啊,不就只有一条路吗。”大嗓门姑娘就是本地人,一提香积寺,脑海中自动浮现出一条过去的路径,那条路很好认,也没有枝枝叉叉,不应该走丢才对,她犯了嘀咕,“莫非妖风太大,容公子在哪里躲风停下了?神仙老爷来的路上找过了吗?”
沈冰澌沉默了。
“懂,那肯定是找过了,不过神仙老爷您也别急,说不定容公子嫌风大,又回镇上的客栈住了呢,要不然您在镇上客栈找找呢?或是往西边走几里地,还有一个冷水镇,镇上也有一家客栈……”
在大嗓门姑娘的指引下,沈冰澌又接连去找了附近的客栈,然而结果也是没有。
找人期间,沈冰澌还不断地启动传音玉佩,希望联系上容谢,可是每一次都只有“嗡——”“嗡——”的长鸣。
从荷花镇到香积寺,一眨眼就能到的距离,沈冰澌从来没觉得有多长,可容谢偏偏就在这段路上失踪了,去了哪,一点迹象都没有,路上的每一个脚印,每一片被踩倒的草杆子,都成了可以怀疑的对象,沈冰澌就这样把这段路来来回回翻了三遍。
时间已到了午夜,乌云散去,月亮却没露出来(七夕的月相如此,只出来前半夜),数道颜色不同的光“嗖”“嗖”穿梭在草上,片刻后,几个穿着黑白道袍的修士出现在香积寺前广场。
“沈剑圣,我这边没什么发现。”
“我这边也没有。”
“宗门天眼回报,京城东郊并无妖魔出没的波动。”
“……”
这几人是玄天宗弟子,沈冰澌找不到容谢,就立刻联络了他们,毕竟盛京是玄天宗地盘,由他们找人快一些,而且他们有宗门天眼,一种专门用来监视京城周围妖魔鬼怪的大型法器,有没有妖魔途径此地,一查便知。
查到的结果是没有,沈冰澌心中暴躁的情绪却没有好转一点,既然没有妖魔鬼怪,为什么他的挚友好端端地会失踪?为什么一直以来从未出过问题的同心传音玉佩会联络不上人?
“沈剑圣别急,我们已经向宗门请示,临时放开方圆百里的管制,到时候我们就用灵识去找,只要容修士没有离开这片区域,我们一定能找到他的。”
“那就快点放开!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就这么不见了,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你让我怎么不急!这可是京城重地,人在你们宗门天眼眼皮子底下消失,你们白长老也有责任!”
暴躁的话语冲口而出,沈冰澌这时候什么也不想顾了,想直接放开灵识,把方圆百里的空间搜寻一遍,他之所以等到现在,只在小范围内用灵识搜寻,也是看在玄天宗白长老的面子上。
可是他得到的结果是什么呢?容谢没找到,玄天宗派了些嘴上没毛的小子过来说些磨磨唧唧的话,一问就是还在走流程,让他稍安勿躁,他怎么可能稍安勿躁,这些混账小子,也不动脑子想想,若是他们的心肝老婆跑了,他们还能这么冷静地站在原地分析这分析那吗?
当然,容谢是沈冰澌的挚友,对于这些不懂得挚友情之贵重的小年轻来说,只有用心肝老婆打比方他们才能共情。
玄天宗弟子被训得唯唯诺诺,一个个低着头不敢说话,素闻除魔剑圣脾气暴烈,今天可算见识到了,不过……
他们低头往草丛中看时,目光都不由自主集中在一处,再联想到沈冰澌言语中提到的“若是你们的心肝老婆跑了”,忽然就能够理解沈剑圣的焦躁,甚至有些同情他了。
沈冰澌一边训人一边等着玄天宗解除管制,忽然觉察到这些小子都盯着他脚下看,根本没有认真听训,他不由得怒气冲冲道:“你们在看什么?”
一个玄天宗弟子壮着胆子,指了指沈冰澌的脚:“沈剑圣,您、您好像没穿鞋。”
沈冰澌低头一看,两只光脚踩在草地里,星光照在脚面上,可以清楚地看到草叶、尘土和泥块,斑驳痕迹,纵横交错,看起来十分狼狈。
不过,沈冰澌并没有什么感觉,他是元婴之体,就算不开护体灵气,一脚下去倒霉的也是地上的石头。
“都什么时候了,还穿鞋?穿鞋能解决问题吗?”
“……”
眼看着第二轮训斥就要劈头盖脸地砸下来,玄天宗弟子忽然收到宗门传讯,宗门已经讨论决定,临时解开香积寺周围方圆五十里的管制,再多就要牵扯到更为复杂的政|治问题了,得上三宗会盟讨论才行。
玄天宗弟子急忙将这个喜讯传达给沈冰澌,沈冰澌虽然恼怒于玄天宗拉拉扯扯不给他把权限开全的行为,但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容谢。
沈冰澌将灵识一开,铺天盖地地释放出去。
方圆五十里内有修为在身的人都感觉到一股如芒在背的压力,仿佛有大能从高处窥伺他们,对灵力波动敏感的凡人也纷纷从梦中惊醒,心脏一阵狂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醒来……
而玄天宗的弟子们,作为正面受到灵识冲击的一拨人,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感觉五脏六腑都被穿透了,想逃,双腿却像灌铅一般,怎么也迈不出一步……
香积寺里的灯光一盏盏亮起来,寺里的大和尚们纷纷起身,推开窗户或门往外看,还有的走到院子里,凌乱的脚步声到处都是。
在这样混乱的场面中,沈冰澌第一时间找到了那个熟悉的人。
“容儿。”
沈冰澌猛地睁开眼,浩荡灵识全数收回。
他大步跨过香积寺前广场,走进寺门,穿过庭院,在寺里僧人诧异的目光中来到后院禅房。
就在他居住的禅房旁边,再往右手数四间房,本来没人住的房间,这会门扇半开,有人披着一件素净披风,站在门槛里,愕然望着他。
“容儿。”
沈冰澌的心脏跳得又重又疼,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熟悉的身影,迈出第一步,第二步,步伐越来越快,直到那人就在他一伸手就能够到的距离内。
他确实也这么做了。
沈冰澌伸臂将容谢揽进怀中,双臂紧紧抱住他,像是要揉进身体里一般地用力,直到容谢的肩胛骨都发出轻微的响声。
“冰澌……”容谢小幅度地推拒着沈冰澌,他感到胸口被压得喘不上气,肩胛骨也隐隐作痛,“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从外面回来?”
“还问我!”沈冰澌抱够了,放开容谢,气急败坏地抱怨道,“不是说好了在外面要随身带着玉佩吗?你又把它丢到哪里去了?!我联络了你一晚上,你一点回音都没有!”
容谢懵住,沈冰澌联络了他一晚上?可是他的玉佩安安静静,一点动静都没有,就因为这个,他以为沈冰澌还不想理他,这才请大和尚在旁边新开了一间禅房,想等到明天早上再说。
“我的玉佩,一直带在身上啊。”容谢说道。
沈冰澌愣了一下:“一直带在身上?”
“是,完全没响。”容谢道。
“给我看看。”沈冰澌伸出手。
容谢从腰间解下传音玉佩,递给沈冰澌。
沈冰澌颠过来倒过去检查,也没查出什么,传音玉佩上还沾染着容谢的体温,他确实是在身上带着的,而且那温度不高,不是震动过后的状态。
传音玉佩,失效了。
“沈剑圣,既然人都找到了,那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