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眼打量容谢,挚友皱着眉头,脸上透着倦意,好像真的很累了,然而沈冰澌知道,今天的活动量绝不至于让一个炼气十层的修真者感到吃力。
“你……”
“我没事,只是今天晚上能不能先不要谈,我现在脑子很乱,想休息。”容谢叹气。
沈冰澌沉默片刻,道:“我知道了。”
容谢点点头:“明天见。”
他转身向隔壁房间走去,才走出两步,就感觉到身侧还有个人亦步亦趋地跟着。
他回过头,疑惑地看向沈冰澌。
“我保证什么都不说,安静待着。”沈冰澌做了个封口的动作,“你可以当做房里没别人。”
“这……”这怎么当做没别人啊,沈冰澌这么大一个目标在旁边,还会打呼噜。
“如果你还是在意,我可以隐形。”沈冰澌坚持。
这回轮到容谢诧异了。
他还没见过沈冰澌这么卑微过,哪怕隐藏形迹也要跟着他。
“……”
如果不答应,沈冰澌也有可能偷偷跟着,这根本无法判断,毕竟他隐藏形迹的时候,同等级的元婴大能都未必能发现。
“我收拾一下,还是去你那间吧。”容谢无奈,“但我真的累了,过去就是睡觉。”
“好。”沈冰澌立刻应下,回去的脚步也变得又快又重。
容谢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把刚铺好的床收拾起来,自带的褥单和枕头塞进随身锦囊,环视四周,其他也没有什么了。
再次来到沈冰澌的房间,容谢简单洗漱了一下,脱了外衣,拉开被子,躺在床上。
沈冰澌果然遵守承诺,全程一声不吭。
容谢躺了一会儿,屋里静悄悄的,他却睡不着,不知是因为刚才折腾了一番,还是明确感觉到沈冰澌正在盯着他的后脑勺看。
“……”
容谢翻过身,面朝沈冰澌:“你说吧。”
沈冰澌本来正盘腿坐在床上发呆,目光没处放,就盯着容谢的后脑勺。
容谢的后脑勺圆鼓鼓的,头发又软又滑,摸起来有种特别的手感,沈冰澌就在回味那种手感。
没想到容谢突然转过来,倒把沈冰澌打了个措手不及。
“嗯?说什么?哦……”沈冰澌回过神,重新坐直身体,两手撑在膝盖上,“对不起!”
说着,他向容谢鞠了一躬。
只是两条腿还保持着打坐的姿势,这个躬鞠得有点别扭。
容谢一怔,没想到沈冰澌会给他来了个这么正式的道歉。
“为什么……忽然这么说?”
“因为是我错了。”沈冰澌没有直起身体,仍然保持着鞠躬的姿势,抬头看容谢,这种程度的身体扭曲对他来说根本不是事儿,他的目光炯炯有神,直视容谢,“参加花王争霸赛是我的主意,今天出门没看黄历也是我的疏忽,你没做错任何事,我却把你一个人丢在那里,是我的错,对不起。”
沈冰澌言语干脆果决,没有任何犹疑,显然,这番话在他脑海中已经重复了很多遍。
“……”容谢不知道说什么好,“你先直起来。”
“你不原谅我,我就不直起来。”沈冰澌还把肩膀又往下压了压。
眼看着他快折叠成夹板了,容谢无奈:“我原谅你。”
“真的?”沈冰澌又抬起头,眼睛亮亮地望着容谢,眉毛上面挤出几条抬头纹。
“真的。”
其实容谢一开始是有些生气的,只是,那些生气混杂在心意泄露的惊惧、沈冰澌毫不留情和他划清界限的痛苦中,反倒不太明显了。
因此,沈冰澌现在的道歉,也并没有让他感觉好一些。
沈冰澌直起上身,解开盘腿,从床上下来,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容谢床边,一屁|股坐了上去。
容谢一晃神的功夫,便看到沈冰澌突然放大出现在他眼前,还挨着他的被窝坐下了,看他腿往上翘的动作,是还想挤上来和他一起睡。
这可是禅房!
这可是单人床!
沈冰澌想干什么,想挑起释道战争吗?
“别上来。”容谢有气无力地说。
沈冰澌的身体短暂地僵硬了一下,从床边滑了下去,像水流回沟里一样悄无声息地回到自己床上。
容谢也没想到沈冰澌这次竟然这么容易就回去了,他都已经做好了沈冰澌要硬挤上来的准备。
……
无论如何,这是一件好事。
容谢松了口气,恰好困意袭来,他便闭上眼睛睡了。
“扑”的一声轻响,房间里的灯烛全部熄灭。
禅房沉入黑暗,沈冰澌在黑暗坐了许久。
接下来的几天,日子都过得相当舒心。
容谢去藏经阁看书,沈冰澌也不影响他,让他一口气看个够。
中午一起吃饭,沈冰澌总能弄到各种可口的食物,从食盒的式样来看,绝对不是在附近能弄到的,只是寺里戒荤腥,他们总是要到外面去吃,坐在塬边上的大石头上,一边欣赏广阔的平原风光,一边吃着美食。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段时间,容谢先坐不住了。
“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容谢问沈冰澌,“我们出来的时间比预计得多了起码一倍。”
本来预计六月下旬就回去,结果这都七月中旬了。
“急什么,经书看完了么?”沈冰澌倒是很沉得住气。
“……那恐怕还得看一个月。”容谢觉得沈冰澌对贝叶经的储藏量还是不够了解。
“那就看一个月。”沈冰澌道,“我们有的是时间。”
“……可是,”容谢能感觉到沈冰澌还在为荷花镇的事在弥补他,可他不需要这样的弥补,他现在归心似箭,迫不及待回到舒适、温暖、大气、典雅的涣雪山庄,“看了这么久,我也腻了,反正我有你送的令牌,以后想来了,再来。”
沈冰澌脸上粉饰太平的笑容消失了,他忙问:“真的?”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一拍大|腿:“那可太好了。”
实际情况就是,沈冰澌也在忍耐的极限边缘试探了,他无聊的快炸了,但容谢看得那么开心,他不想扫他的兴。
经过七夕那夜的深刻反思,痛定思痛,沈冰澌发现比起容谢忘记分寸笑着贴过来,更可怕的是容谢叫他别上来,别跟过来,别出现在他眼前。
忘记分寸尚可以通过“断天之刃”切掉杂念,容谢真的跑了,他就完了。
想明白这件事,想明白自己在这段关系中的定位,沈冰澌一下子豁然开朗,念头通达了。
他的当务之急是哄好容谢,然后重新定做一块同心传音玉佩,让一切恢复到以前的样子。
还好,挚友性子温柔,非常好哄。
而且,他出来之前,就准备了一项重磅大礼,一定能深深打动挚友的心,让他忘掉这次旅程中不愉快的部分,往后回忆起来,只会记得那件礼物带来的惊喜与感动。
“容儿,我想带你再飞一次,去一个地方,这个地方可能有点远,但你绝不会后悔去,”沈冰澌前所未有的认真,“十年前,我为了准备一件礼物,去了这个地方,见识到了世界的广阔,陆地尽头的奇景,那时候我就想带你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