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颜走上前去,轻轻松松就把他从窗帘堆里解救了出来。
说来也怪,胡克用尽全身力气都扯不开的帘子,在褚颜手下却柔顺得像一团棉布,乖巧得堪比宠物。
胡克捂住喉咙,一阵呛咳,察觉到大量涌入肺中的空气,才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你……你怎么做到的……”胡克指指窗帘,仍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这个褚颜却似乎并不想跟他多话,只是竖起耳朵,分辨着来自四方的声音。
与他的动作相呼应,空旷的房间里,突然传来一声凄惨尖利的猫叫声,还有千百双指爪抓挠地板的声音。
“你听见了吗?”胡克咽了咽口水,问他:“猫叫声。”
褚颜点了点头。
之间房间天花板上、墙壁中,乃至地板里,都响起了“怦咚怦咚”的声响,像无数怪物在夹缝中聚集。
“吱吱”、“吱吱”。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不断在四周响起。
“咔嚓。”天花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裂开,一大团黑乎乎的东西就这样砸了下来,把胡克整个人都埋了进去。
那是一堆小山般的老鼠,每一具身体上都长着好几个脑袋,黄浊的眼睛里闪着悠悠的冷光,俱是黑毛长尾,利齿尖牙。
它们吱吱怪叫,口吐人言:“把我的钱还给我!”
胡克惊叫一声,倏然看见那些老鼠长出了人的脸孔,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都是自己曾经偷窃过的对象。
“你这个该死的,无耻的小偷!”
“我们要咬死你!”
说罢,老鼠们一哄而上,对着他拼命撕咬起来。
胡克的脸上显出惊恐的神色,拿着折叠刀疯狂挥砍。
可那些畜生诡异又奸诈,一边闪避他的攻击,一边往他衣服里钻。
一幕幕幻象也开始在他眼前呈现。那是急需救命钱的垂暮老人在医院门口绝望的哭喊,还有一身热汗的建筑工人被偷走手机后的捶胸顿足,以及靠在烈日下奔走以谋生的外卖员在失去车辆后的茫然……
可在褚颜的眼中,那些幻象都不复存在了。
他只看到胡克玩命地攻击着他自己,一次次地说:“我没偷你们东西,我还给你们,别杀我,别杀我……”
一个作恶多端的小偷,并不值得他付出太多同情。
褚颜掀开眼皮,看向不远处操纵这一切的,足有半人高、皮毛黑亮的大老鼠。
“够了。”一阵长久的沉默后,褚颜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虽然胡克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抓他去警局,让他对受害人做出弥补,会比在这里自行裁决更有用。
听见他的言语,大老鼠咧起嘴来,怪异地笑了一下。
它自然不会听这陌生人的话,一个罪恶肮脏的灵魂即将成为它的盘中餐,它又怎会看着这到嘴的鸭子长翅膀飞走?
以它的智商,还理解不了褚颜有多危险,所以在制服胡克后,它立刻就朝着褚颜扑了过来,想将这鲜活的、稚嫩的、甜美的血肉,一起饮下。
褚颜甚至不屑于运转什么能力,直接摘下墙上那副孕妇狸猫的挂画,一击就将大老鼠扇出老远。
随着这下拍击,胡克眼前的幻象出现了一丝裂痕,虽然这不足以让他清醒,却也挣出了他的几分生机。
老鼠“吱吱”怪叫起来,肚子开始如气球般,无限膨大,膨大,倏忽间裂开,窜出无数只尖牙利齿的小老鼠,如洪水般对着褚颜涌了过来。
褚颜甚至嗅到了那股独特的腐烂气息,可想而知,为了养活这群崽子,大老鼠又吞噬了多少具殒命的尸体。
他却已没心情再与这肮脏的畜生浪费时间,身形飘忽如闪电,几个起落间,就精准越过地上的鼠群,将挂画狠狠扇在了大老鼠的头顶。
他的力量涌入挂画之中,于是那画中畏惧慌张的碧眼狸猫,也瞬间有了壮胆的勇气。
它从挂画中挣扎出半个身体,一口就咬上了大老鼠的咽喉,咬得黑血四溅。
大老鼠张嘴想反击它,碧眼狸猫一边灵活闪躲,一边两爪齐上,瞬间抓瞎了老鼠的两只眼眸。
因为失去控制,地上的鼠群一时间群龙无首,便都混乱四散开来。
褚颜立在一旁坐山观虎斗,眼见着小狸猫凭借灵巧的身姿,将大老鼠咬得鲜血淋漓,不住哀嚎,最后玩弄够了,就将一张嘴延伸到极致,将大老鼠囫囵吞进了肚里,打了个响亮的饱嗝。
地上的那堆小老鼠,也因失去了控制者,而化作阵阵黑烟,消失了个一干二净。
褚颜晃晃手里的画框,对小猫道:“进来吧。”
碧眼狸猫撑着大到极致的肚子,对着他微微福了个身,就化作一道流光,窜进了画框里。
而此时,胡克眼中的狰狞怪像,也如墨画一样被随手抹去,只剩神兵天将般的褚颜,云淡风轻地,将那副挂画送回了墙上。
胡克仍有些没缓过劲来,战战兢兢地问:“是……你杀了它?”
褚颜似乎并不想解释什么,淡定发声道:“嗯。我克它。”
胡克看向手中染满自己鲜血的刀,惊魂未定地把它扔到了一旁。
难道这人……是罕见的精神类异能,能免疫异象?胡克在心里嘀咕道。
“没什么大事了,只要……”褚颜话说到一半,就听到耳畔传来了隆隆的水声,似浪涛翻涌,似山洪喷发。
循着水声,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墙上的第二幅挂画。
只见画中的海水已经蔓延到了相框上沿,将天空的位置全部占据,一片庞大的黑影,正从海底深处徐徐走出。
“不好!”胡克刚喊了这一声,汹涌的海水就从第二幅壁画里狂涌而出,将整个房间彻底淹没。
胡克费力睁开眼,他的视线所及处,只剩漂浮的电视冰箱和桌椅。
求生欲迫使他往门口的方向游去,可哪里还有门?
再看向另一侧的玻璃窗,连窗也不见了踪影。
整个房子变成了六面都是墙、严丝合缝的石盒子,要把他们活活淹死在这里。
褚颜也被这变故弄了个措手不及。
咸腥的海水,与淡水,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这一瞬间,他仿佛又回到了七年前的那一幕。
是他被特情局通缉,被爱人背叛,乘着死寂无人的客船,抱着他小得可怜的女儿,在浩瀚无垠的海上漂泊。
那时的天气,也像现在这样,满是暴雨和惊雷。
一声一声,轰击着他的心。
那时的他,根本不知他们会生,还是会死。
无边的雨依然在狂乱地下着,他们置身在狂暴的天与海之间,仿佛被整个世界彻底抛弃。
他紧紧抱着自己唯一的女儿,渴望着能有人来救救他们。
那时的他们,多么可怜,又多么无助,可现在,再也不了。
他不再是曾经手无缚鸡之力的自己,他找回了自己的部分力量,可以向这些不公复仇了,不是吗?
他冷笑着,径直看向海水的深处,那异象的来源。
那是一只如章鱼般丑陋的庞然大物。它有着长满吸盘的腕足,腕足顶端,还带着菊花状的满是长牙的口器。
也许是房间太小,无法让它显出全貌,但仅仅只露出冰山一角,都足以让人畏惧臣服。
在看到它的一瞬间,胡克只感到自己的脑袋像被锤子狠狠撞了一下,顿时口鼻流血,像一具无知无觉的尸体一般,向着口器造成的漩涡内漂去。
陈旧、古老、重复的呓语,在这片小小的天地间响起。
那不是属于人类的任何一种语言,晦涩难懂,仿佛从天外而来。
祂说的是:“拉……莱耶……拉莱耶……”
而会在人们心中反复念叨这个海底古城的,只有被封存在拉莱耶的那位旧日——克苏鲁。
即便是觉醒态的褚颜,在面对这位强大旧日的精神攻击时,也不由得从鼻端涌出了一股殷红的血。
他知道,自己目前还不足以跟克苏鲁抗衡,如果硬碰硬,自己很可能会交代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