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颜努力站稳身子, 跟裴恒眼神对视了一下,就一起抬步往前走去。
“哗哗。”他所经过的地方,骰盅突然毫无预兆地响了起来,吓得他一个激灵。
紧接着, 另一张桌子上的扑克牌,也开始无风自动地进行切洗,哗啦哗啦。
那感觉, 就好像有人正站在赌桌边,在进行操作一样。
褚颜还没来得及开启“谨慎”,属于“罗颂”的那种灵媒的直觉,就让他看到了另一副诡异的场景。
只见刚刚还空无一人的赌场里,转眼已是济济一堂。
荷官穿着规整的燕尾西服,正拿着赌具在分配筹码;侍者们端着各式酒水,在人流之中来往穿行;各式赌徒们争得脸红脖子粗,正在紧张地等着骰盅开盘。
香烟燃烧的雾气在场区里回荡,耳边到处都是赌客们的怒骂声、喝彩声。
一枚枚代表金钱的筹码在赌桌上来回推送,有人叫苦连天,有人赌红了双眼,还想再来。
再一睁眼,那些影子们又都消失不见,只剩下近在咫尺的魏端阳,静坐在赌桌的另一边。
上次匆匆忙忙,只顾着逃生,要算起来,这还是褚颜第一次看清他的模样。
这人约莫三十来岁,容貌中等偏上,留着几年前流行的微分发型,穿一身简便的男士春装,正拿着扑克在洗牌。
两人的出现并未掀起他眼中的波澜,又或者,这些早就在他的意料之内。
“坐吧。”他手指一动,两把凳子便从附近拖拽过来,停顿在两人身前。
褚颜瞄裴恒一眼,见他大咧咧坐了下来,便也有样学样。
别看平时褚颜思绪比马快,但绝大多数情况下,他都是更警惕的那一方,打的就是如果情况不对,立刻就跑的主意。
见他胸有成竹,褚颜忍不住问:“不知道你这是本体,还是又一座分身?”
魏端阳这人太过狡猾,褚颜需要先确认一下,免得他又耍什么阴招。
魏端阳连眼皮都没抬,只说:“这重要吗?你们既然大老远来了,还是不要浪费时间,问点你真正想问的吧。”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褚颜也不藏着掖着,直接问道:“赵福疆在哪?”
魏端阳:“他就在这。如果你能杀了我,也许还能见到他。”
褚颜道:“看来你误会了,我们不是来救他的。我只是很好奇,你如此大费周章,为的是什么?”
“如果你只想报私仇,杀赵福疆和他的手下,已经足够了,为什么还要杀那些无辜的闯入者呢?”
魏端阳似乎并不意外他会这样问,将早已准备的答案抛了出来:“我事先警告过他们——在他们来往的列车上、飞机上。如果他们聪明点,直接掉头回去,也犯不着蹚这趟浑水。”
“即便是最初的几次交手,我也只是让黑蛇幻化的分身去对付你们,并没有赶尽杀绝的打算。可惜,总是有人不听劝,一而再再而三地干扰我的行动,我只能杀上几个,以儆效尤。”
褚颜:“你确定只是杀上几个?”
魏端阳:“我杀的人很多,像你这样的不相干人士,只在少数。你以为那些人全然无辜吗?就拿你接触的那位卢警官来说,他就是赵福疆的一个眼线,背地里替他干了不少脏活。”
褚颜一愣,瞬间明白了卢警官暴死的原因。
裴恒适时插嘴道:“即便是惩恶,你手下的人命也太多了。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在进行某种奇怪的仪式。仪式的目的是什么?召唤死神?”
“那应该足够把整个S市都屠了。我想你的仇恨应该不至于此。”
魏端阳:“就算不是,也相差不大了。你们大老远跑来,不如陪我玩一局?”
裴恒:“你想玩什么?”
他已经看出魏端阳在拖延时间,似乎是在为他的仪式做准备。
但也正像魏端阳自己说的,只有打败他,才能见到他背后的世界。
魏端阳:“德//州//扑//克,怎么样?”
裴恒:“可以。”
褚颜拿手肘怼了他一下,说:“我不会玩。”
这种跟输钱有关的游戏,他一向是敬谢不敏的。
裴恒安抚他,道:“没事,我来。”
魏端阳的目光在他们两人间打量了一下,忽然道:“不错,夫夫情深。”
“喂,你说什么,别发神经。”褚颜对魏端阳发出了自进场以来的第一声怒音。
裴恒没有去纠结称谓,只是问他:“你想赌什么?”
魏端阳道:“赌命,如何?”
裴恒:“可以。”
魏端阳:“当然不止是你的命,还有你身边这位先生。”他带着看破一切的微笑,对裴恒道:“你身上没有活人的气息,看起来,你也只是某个人的一尊分身,而正主还在后面操控这一切。”
“既然上了赌桌,就得用同样重要的东西来下注。你既然在意他,那就你们俩一起。”
裴恒闻言皱起眉头,脸上露出几分不悦。
“好,可以,我们陪你赌。”褚颜的发言,终结了这僵硬的氛围,给了裴恒一个台阶下。
听到褚颜应允,魏端阳这个庄家,也立刻充当起了荷官的角色,开始给自己和裴恒两人发牌。
发完以后,他将余牌放到一边,翻开了自己的第一张牌,黑桃A。
趁他们专注之际,褚颜也没有闲着,直接抛出自己多时的疑问。
“你既然已经抓到赵福疆了,就此收手不好吗?把他那些事捅到警局去,不一样能给你和宁二讨回公道?”
听见褚颜堪称天真的发问,魏端阳险些直接笑了出来。
他说:“报警?有用吗?我说了,这些人和赵福疆都是一丘之貉。当你有权有势到一个地步,任何人都可能成为你的爪牙。”
他抬起眼皮,眼含轻蔑,道:“你以为我没想过?当他们集结团伙,骗光我家产的时候。当宁二死在他们手里,我想要进京上访的时候。”
“赵福疆和那些领导们推杯换盏,烟来酒往,靠着强迫别人出卖声色,笼络了一大堆人在周围。你一个屁民,拿什么跟他们斗?”
褚颜:“你成为连环杀人案的剖心凶手,就不考虑考虑你的家人?”他想到魏端阳在家门口时对妻儿的维护,料想他心底还是有一丝人性在的。
“家人?”魏端阳扯了扯嘴角,冷笑道:“在我债台高筑的时候,她已经带着孩子放弃我了。我跟她们早就没有了联系,只是见不得你们这些人欺软怕硬。”
在和褚颜争辩的同时,两方的牌已经开到了第三张。
在魏端阳那边,是黑桃、红桃、方片A。
而裴恒那里,则是Q、K、10三张散牌,都是同色梅花。
粗略看起来,两人的赢面都很大,魏端阳那边已经构成三条,如果再来一张A,就能组成四条。再来一对,就能组成葫芦。
而裴恒手下的,也不容小觑。如果他能再来两张梅花,就是同花。再来J、A,或是9、J,不论花色,都能组成顺子。要是两个条件同时满足,更是直接组成同花顺,压过魏端阳一头。
才一交手,魏端阳就知道,这个对手不容小觑。
因为在这两人进场的时候,他们已经跌入了他所创造的“域”中,在这里,任何特异功能都是使不出来的。
而他发牌时,其实也做了手脚,给对方发的,都是很小很散的数字牌。结果对方把牌一翻,就成了花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