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知澄差点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头顶传来咔嚓一声响,有什么东西突地飞过。
“知知!回家啦!知知回家啦!”
杨知澄猛地直起身,只见一只翠绿色的小鸟,在柜子里的挂钟上欢快地跳动着。
“知知知知!知知回家!”小鸟扑扇着翅膀,又叫了几声,就和柜门一齐缩了回去。
杨知澄愣在原地。
他心中的怪异感在这一瞬间喷薄而出,于是在对上面前斗篷人严肃的目光时,他露出了一个笑容,没头没脑地来了句——
“你听见没,刚刚它在叫知知……它好像在欢迎我回家啊。”
第105章 桐山街(27)
在这句话脱口而出后,杨知澄突然怔在了原地。
他茫然地抬起头,望着斗篷人:“我……”
斗篷人很轻地叹了口气。
他好像很无奈,又夹杂着些杨知澄不懂的情绪。
“跟我来。”他说。
杨知澄呆呆地跟在斗篷人身后,他心跳得很快,原本稳固的认知一会模糊一会清晰。
他看着墙壁上的卷草纹。画框里是一个书房,书房桌上摆着一本硬皮本,而旁边摊开的白纸上密密麻麻写着一行行字,字迹怪异稚嫩。
忽然,一旁紧闭的房门中突然传来悠扬的钢琴声。
钢琴声透过门板,不知为何如同在耳畔响起一般。斗篷人扭过头,严肃简短地说:“不要听。”
杨知澄立刻捂住耳朵,可琴声顺着指缝流进耳朵里。他的大脑开始晕眩,一阵阵的嗡鸣和着琴声涌入脑海。
“……大哥。”他张开嘴,嘴巴里不知为何蔓延开纸屑的味道,“我还是能听见声音……”
斗篷人停住脚步。
他拿下杨知澄的手,用自己的手心捂住杨知澄的耳朵。
神奇的是,那琴声就真的听不见了。
“跟着我走。”斗篷人嘴巴一张一合,杨知澄在无声中通过他的口型认出了他的话。
斗篷人手心带着薄茧,很粗糙,但莫名又有种安全感。杨知澄看着他,眨了眨眼,又立刻点点头。
他们就以这样一个怪异的姿势,一点点向前挪动。
过了会,杨知澄看见一扇巨大的双开木门,突然出现在走廊的角落。
他们站在门前。
“推门。”斗篷人做着口型。
杨知澄伸手用力一推,木门向两旁打开,画布中的书房就这么映入眼帘。
杨知澄心跳骤然加快,他扭头看着斗篷人,见他做了个“关门”的口型。
他听话地关上门,斗篷人就松开了手。
琴声消失,杨知澄忍不住重重地咳嗽了起来。他咳嗽得脸都红了,一低头,便见地上落下一团纸屑。
杨知澄的脑袋还有些眩晕,耳朵里嗡嗡作响。他用力地揉了揉眉心,一下子有些后怕。
……如果他听完曲子,他会变成什么东西?
他仰起头,看见斗篷人已经走向了书桌。
“抓紧时间。”斗篷人扭过头,目光冷淡,“你想知道的,应该都在这里。”
我想知道的?
杨知澄挣扎着站直身子,向书桌走去。
斗篷人已经拿起了那本硬皮本,飞快地翻看了起来。
杨知澄凑上前,捡起那些写着字的白纸。
白纸上密密麻麻的都是稚嫩的字迹,笔画纠缠在一起。
可杨知澄定睛一看,却如遭雷击。
纸上都是他的名字。
……
杨知澄杨知澄杨知澄
杨知澄杨知澄杨知澄杨知澄
……
从稚嫩到笔画清晰,杨知澄死死地盯着陌生又熟悉的字迹,手指微微颤抖。
桌上有一支黑色的钢笔,他拔开笔帽,在纸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杨知澄
和纸上最后的笔迹一模一样。
墨水在纸上晕开,留下几滴难看的墨迹。
“这些都是你写的。”斗篷人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杨知澄回过头,正好触碰上斗篷人的眼神。
他一直对察言观色有些迟钝,但这一刻,他却清晰地从斗篷人的眼里捕捉到了无奈、感慨,以及……
一丝丝同情。
“我以前生活在这里。”杨知澄嘴唇动了动,轻声说。
“嗯。”斗篷人没有卖关子,给了他肯定的回答。
“大概二十多年前,你就出生在这个洋楼之中。”
他翻开硬皮本,纸页泛黄,在潮湿的环境下已经变得皱皱巴巴。在摊开的那一页纸上,粘着一张黑白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扎着马尾的女人。女人长长的黑发垂落,脖颈颀长。
可诡异的是,她的面部五官却模糊不清。好像隔着一层雾,乍一看没有不同,但仔细看去,却什么都看不清楚。
斗篷人啪地合上了本子。
“你对她有印象么?”他问。
“……我不知道。”杨知澄摇了摇头,心中一阵阵浮出怪异的感觉。
“我好像见过她……不,我好像没见过。我也不知道,就是……”他恍恍惚惚地说,“就是感觉,她应该不会像照片里一样,看不清脸……”
“她是洋楼最开始的主人。”斗篷人说,“在我的印象中,知道她的人,都称呼她为杨小姐。”
“虽然时间没有那么久,但她叫什么,已经没有人清楚了。她似乎从小在洋楼里长大,和一个姓李的女佣,以及姓王的看守。只是普普通通的一栋小楼——仅此而已。”
“……然后呢。”杨知澄心跳加速,定定地看着斗篷人。
“大概二十多年前,姓王的看守突然从洋楼里跑了出来。”斗篷人抬了抬眼,“他好像已经疯了,见到街坊邻居,逢人就说屋里闹鬼。”
“桐山街里的邻居把他控制住,再三逼问之下,终于从他的话语里拼凑出洋楼里发生的事。”
“是杨小姐,一连许多天,都说在地下室里听到奇怪的声音。她那几天时常半夜惊醒,坐在床上,而后整夜不敢睡。问她怎么回事,她模仿着地下室里的声音。”
“咚咚、咚咚、咚咚咚。”斗篷人面无表情,“像是心跳。”
他模仿得很像,听起来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后来,杨小姐觉得不能这样下去。她白天去地下室看过,毫无异样。她便想,在夜半怪声出现时,再去一探究竟。”
“原本看守也要一起下去,但不知怎的,他在临到头时突然有些心慌,就留在了楼上。李姓女佣和杨小姐一起下了楼。”
“下楼之后呢,发生了什么?”杨知澄问。
斗篷人摇了下头。
“不知道。”他说,眼神倏然有些冷漠,“看守也不记得了。”
“洋楼里好东西多,看守疯了,几个街坊就一起进了屋。”
“但外面的人等了一晚上,他们都没有出来。”
“接下来,也有不少人进了洋楼。但从没有人出来过,洋楼从此成为一片死地。而洋楼所在的桐山街,从某一天开始下起了血雨。”
“渐渐地,桐山街,也成了一片死地。”
“在活人的世界里,这条街道不知从何时开始消失了。所有桐山街的居民都没再离开过,整条街道隐没在雨水里,偶有人误入,大都死在里面,只有少数能活着逃出来。”
斗篷人垂了下眼,漠然道:“没有人知道当初的洋楼里发生了什么,也没人知道心跳声怎么出现在那里。唯一一个可能知道真相的看守,在离开洋楼后7天内死在了街边。被人找到的时候,已经臭了。”
“整条桐山街,都是因为洋楼才变成这样的么。”杨知澄诧异。
“算是。”斗篷人模棱两可地答。
“后来,桐山街引起了那些捉鬼人的注意。当时的某一个捉鬼人世家家主也得知了此事。”他微微一顿,继续说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