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知澄拎着剁骨刀,头也不回向枯井跑去。
第122章 东河服务区(14)
他翻过井壁,咚地一声落在井底。
终于,他不再低着头,直直望向面前漆黑诡异的隧道。
“我……”电视机外的杨知澄听见音像店中的自己发出一声含混的嘟囔。
“我来过这里……我来过这里吗?”
镜头晃了晃,好像是宋观南抓住了他的肩膀。
“冷静。”宋观南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但却带着点不易察觉的不安,“我在这里。”
杨知澄的呼吸慢慢地平复。他似乎恢复了镇定,直直地盯着面前的屏幕。
而站在隧道前的杨知澄并没有停顿。
手里的剁骨刀还在滴血,他抓着剁骨刀,快步朝着隧道深处走去。
里面没有灯,只有从外面照进来的光线模糊地映出凹凸不平的墙壁。
但杨知澄好像很习惯这样的黑暗,他脚步飞快,一路向里。
哒哒哒……
隧道长得有些诡异,也并非直直向前。依照着模糊的墙壁,可以察觉出明显的、螺旋下降的坡度。镜头绕着隧道走了一圈又一圈,却始终没有到底,也没有看到任何人影。
他的脚步越来越快。突然,在走了不知多久时,眼前陡然闪过一个惨白的身影。
镜头一顿,而后谨慎地向前。
那惨白人影消失不见,在转过半圈后,镜头里的视野却开阔了起来。
面前是一个黑暗的、宽阔的地下室。
地下室中没有任何光亮。黑暗中,一个又一个方形物体密密麻麻地排列在一起。
电视机前的杨知澄眯了眯眼,脑子里联想到了一个可怕的答案。
镜头中人似乎逐渐习惯了黑暗,眼前的一切开始变得清晰。
令人骇然的是,地面上那些方形物体,竟然是一排排破旧朴素的棺材!
粗略看去,至少有上百个!
在地下室低矮的天花板下,棺材盖七零八落地盖在木棺上,有的腐烂了大半,露出里面堆叠起来的、古怪的人体组织。
“好臭。”杨知澄自言自语,“这是什么臭味?”
不远处的墙壁上贴了张泛黄的纸条。镜头慢慢向前拉进,那张纸条上的字迹一点点变得清晰。
抬头便是几个歪扭的大字。
【善和坊义庄停柩房】
“……义庄?停尸房?”电视机音像店里的杨知澄茫然地喃喃,“善和坊……善和坊?”
随着这个名字的出现,音像店内光线忽然变得暗了些。
“不要说这个名字。”宋观南突然如临大敌。
“唔……唔唔……”杨知澄似乎被宋观南一把捂住了嘴,“唔……我不念了。”
宋观南又着重强调了一遍:“不要随便提这个名字,否则它会来找上你。”
这时,镜头中映出了整张纸条的内容,写字的人似乎不太会用笔,字与字之间甚至都有些难以辨认。
【善和坊义庄停柩房
停柩房用于收殓无主尸体,供人认领。
收尸人于三更时分将无主尸体运至停柩房,交与守尸人。
若三月内无人认领尸体,将移交至义冢埋葬。】
杨知澄又向那百来具棺材看了一眼。有的棺材开着,里面露出半具已经露出森森白骨的尸体;而有的已经变得空空荡荡,尸体连带着棺木都已消失不见。
忽然,一个吱嘎吱嘎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突兀地打破了一室寂静。
镜头晃了晃,瞥见一旁有条岔路,便紧急钻了进去。
躲在视线死角,镜头小心翼翼地向外探去。
那声音听起来像转动的木轮。随着木轮声越来越清晰,屏幕中率先出现了一个魁梧高大的身影。
那人膀大腰圆,腰部弯出一个夸张的弧度。他弓着腰,推着一个脏兮兮的板车,正顺着隧道,慢慢地走入低矮的地下室中。
板车上摆着几具尸体——呈现出惨白的颜色。
那人拖着板车,一路吱吱呀呀地上前,而后停在某两具棺材前。他低下头,费劲地从板车上拖了具尸体,扔进了面前大开的棺材盖里。
那棺材里分明本来就放着一具已经腐烂得不成人形的尸体。两具尸体摔在一起,发出沉闷的噗嗤声。
而那人却视若无睹,只拖着板车继续向前。
一具具尸体被扔进棺材之中。当板车上终于变空时,那人便重新缓慢地拖着车,向来时的大门走去。
镜头紧紧地缩在地下室的一角,好在,那人并没有向他躲藏的方向走来。
那人前脚走出大门时,镜头背后的方向忽然泄露出一丝明黄的光亮。
画面轻轻晃了晃,而后,便立刻离开过道,向摆满了棺材的房间移动。
杨知澄走路很轻,轻得音响里都没有细碎的声响传来。他悄悄地绕过拖着板车的人,躲在了一只棺材后。
但与此同时,那明黄的光亮却越来越大。土墙上,慢慢地映出一大片摇曳的光影。
光影中央,是一个佝偻的人影。
那人的背弯得很厉害,手里提着一只看起来像煤油灯的东西,正从走廊另一头走来。
他走入了杨知澄所在的地下室,却并没有直接顺着拖板车人的路线离开,而是穿过一排排的棺材,不紧不慢地绕起了圈!
明黄色的光线几乎将一整排棺材笼罩在内。镜头紧张地摇晃了一下,又向内缩了点。
光线一点点接近,摇曳的光影将地面上的棺材和裸露在外的尸体映得张牙舞爪。镜头不断地向内走,躲进了最内侧棺材靠墙的位置。
光线缓慢地照亮了面前黑暗的地面。
地面的泥土略有一点潮湿,但大体不算泥泞。那人脏污得看不出颜色的靴子踩在地上,发出扑哧扑哧的响声。
说时迟那时快,镜头微微一跳,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蹿到了那个人背后一排的位置。
灯光没有映出他的身影。他猫着腰,飞快地穿过棺材,无声地向门口移动。
镜头近距离映出一只只叠放在棺材里的尸体。它们看起来狰狞可怖,有的已经白骨化,有的手甚至耷拉在棺材外面。他擦着那些尸体一路向前。很快,便离大门不远了。
可就在这时,板车的吱嘎声忽然方向一转,重新飘了过来。
吱嘎吱嘎……
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镜头向后转了转,只见那举着灯的人已经巡视了一圈,正转过身往回走。
而板车的声音变得更加清晰,似乎就在不远处。
杨知澄好像陷入了两难的境地,镜头在原地顿了两秒,下一刻,却陡然下移!
一双惨白的手,紧紧地抓着他的脚腕。
电光火石之间,杨知澄猛地举起剁骨刀砍断了那双惨白的手。沉闷的响声之下,煤油灯的光线骤然晃动起来,而板车的声音也瞬间加快——
无处可逃了。
杨知澄抓着剁骨刀,脚步并未有丝毫停顿,直接朝着地下室深处跑去。
岔路很窄,只能容纳三四个人并排走动。凹凸不平的土墙比起方才的空间更加低矮,沉沉地压在头上。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近在咫尺的屋顶。
他跑得很快,板车的吱嘎声和脚步声越来越远,很快便被甩在身后。
隧道里一片死寂,只有他慢慢停下的脚步声。
视线里一片黑暗。
杨知澄停下脚步,等了一会,便毫不犹豫地转过身,沿着来时的路向外走去。
向外走,屋顶也慢慢变高了起来。他向前走着,脚步声很轻。
镜头静静地对着隧道里的黑暗。
突然,在某个时刻,镜头猝不及防地晃动了一下。
画面猛地一转。
而身后,一张惨白的人脸和他对了个正着!
那张脸和服务区中人一样模糊不清,但正对着电视机,杨知澄看着看着,却总觉得有些熟悉。
像谁?
好像他自己。
画面模糊了一瞬,几乎像奶油般化开。但下一秒,又重新变得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