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过来?”
在火折子的光线之下,那张诡异的面庞忽然微微晃动。
下一秒,那张低垂的脸猛地抬起,带着一双空洞的眼睛,直勾勾地盯向镜头!
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响起,那已经变成森森白骨的躯体试图挣脱将它束缚在木柱上的铁索。而坑中那些腐烂得不成人形的尸体,亦是如同蛆虫一样,开始缓慢地蠕动起来!
“宋观南,你要做什么?”杨知澄语气急促,“你是来找你表亲的?找到了我们也该跑了吧。”
“不。”宋观南摇了摇头。
他的面庞在火折子明暗不定的光线中亦是显得诡异瘆人。他回过头,看着杨知澄:“我们必须解决这个东西。”
“为什么?”杨知澄语气诧异。
“说来话长。”宋观南将那枚铃铛收进怀里。
“好吧。”杨知澄妥协得很快,“过会你再告诉我。”
宋观南猛地伸出手,五指回收,变成了狰狞的利爪状。
好像刮起一阵风,他半长的头发和素色衣袍飘飞而起。而于此同时,柱子上那容貌诡异的东西大半个躯体已然从木桩上挣脱了出来。沉重的铁链吱嘎作响,竟是嘣地一声断裂了!
从木柱上掉下来时,它一脚踩在满地尸骨上,躯体这才显出全貌。
这东西已经失去了人的形状,躯干之上,密密麻麻地组合着数条手脚。森森白骨纠缠在一起,看起来格外瘆人。
镜头立时向后退了一大步,似乎以为这东西马上要向他们冲过来。但下一秒,它浑身的白骨陡然探入脚下的尸堆之中,犹如藤蔓一般探入尸堆缝隙之间,瞬间消失不见!
“宋……”杨知澄好像叫了一声,但立刻觉得不妥,便闭上了嘴。
宋观南仍然举着那只火折子。
“过来。”他说。
杨知澄上前两步,警惕地看着这片寂静得怪异的尸堆。
音响中传来细小的风声,簌簌地掠过耳膜。宋观南蹲下身来,五指猛然插向地面!
尸堆里有诡异的声音响起。惨白的影子在缝隙之中蠕动着掠过,就如同被强行撕扯着一般,向他的手心飞来。
宋观南面色变得苍白,隐隐还泛着微青。但那惨白影子飞来的速度逐渐放缓,与宋观南之间形成了隐隐的对峙之势。
火折子仍然闪着明灭不定的光,只是比一开始要微弱了许多。宋观南被火光映亮的侧脸上,瞳孔变得漆黑,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
白影渐渐组合在一起,变成一个扭曲怪异的脸。那张脸不断变换,从一个陌生的模样变成另一个陌生的模样,像男人,像女人,最后,竟然定格在一个极其令人感到不适的面貌上。
那张脸看起来像杨知澄,又不那么像。这种强烈的违和让屏幕外的人不知为何,生出一种极其不适的恶心感。
宋观南的眼睛愈加黑沉。他的手直抓向它的面庞,硬生生将那张脸捏碎!
惨白的脸碎成一片又一片,还有一丝猛然跳起,想要沿着尸体窜出去。这时,镜头里掠过一把剁骨刀,一刀将它砍成了两半。
宋观南回过头。
他面庞苍白,肩膀轻轻晃了晃。
“怎样?”杨知澄晃了晃剁骨刀,笑。
第124章 东河服务区(16)
宋观南没有回答。火折子几乎燃尽,仅剩的火光微弱地闪烁着。
镜头飞快上前,杨知澄架起宋观南的手臂,大半个镜头立刻被他的侧脸占据。
宋观南双肩仍是直直地僵着。
“走。”他说,“我们离开这里。”
“为什么要处理它?”镜头缓慢向前,杨知澄问,“为什么那个东西……长着和我很像的脸?”
“先出去。”宋观南仍是说,“快,走。”
他的声音罕见地有些急促。镜头偏转,画面中的宋观南眯了下眼,眸子映着几乎熄灭的火光。
“赶在尸体里面的东西出来前……快点!”
镜头背后的杨知澄没有犹豫,架着宋观南,踩着满地尸体向来时的路飞快地走去。
火折子的光线开始迅速地变得微弱,屏幕里色块在黑暗中渐渐模糊,无数尸体起伏的轮廓融为一体,看起来像坑里绵延起伏的土丘。
画面不断摇晃。但在摇晃的画面中,似乎能看见那片土丘在动。
那样的动作,像呼吸,又像有什么东西即将从土丘之中挤出,在黑暗中显露出一种巨大的不安全感。
杨知澄好像在加速。但身上挂着一个高大的男人,两人再快也快不到哪里去。地下室里挖出来的坑不知有多深,但令人意外的大。他们踉跄着向前走了很长一段路,也没能摸到边缘。
火折子的光摇动。镜头偏转,看见宋观南将它咬在嘴里,手在衣兜里艰难地摸着什么东西。
“……快。”
捕捉到杨知澄的目光,宋观南含糊不清地说:“它要出来了。”
他从衣兜里掏出一只火折子,塞给杨知澄,又费劲地找到了另一个东西,紧紧握在手心。
杨知澄没回答他,镜头的速度却又加快了几分。
大坑的边缘逐渐显露出身影。可就当他们即将踩上真正的土地时,身后蓦地传来一声诡异的呜咽!
呜咽声浑厚瘆人。穿透音响,细细密密地渗入耳膜。这一刻,不论是电视机里,还是杨知澄此刻所在的音像店里,灯光骤然便得微弱起来!
四面八方的声音消失不见,看起来尚且具有生活气息的美食街突然重归安静。
不,似乎不止是美食街。
整个服务区瞬间陷入一片死寂。所有的东西都紧紧地闭上了嘴,隐藏着自己的存在。
就如同,在恐惧那隔着两层电视机传来的声音一般!
那大坑中,镜头下意识地想向后转,但还是硬生生地停了下来。杨知澄一手扶着宋观南,一手摸向剁骨刀。
但他的手被宋观南按了下来。
宋观南咬着火折子摇了摇头,举起了手中紧握的东西。
——那是一枚瓷瓶。
“拔开。”他声音短促。
杨知澄听话地拔开瓷瓶的瓶塞。宋观南一秒都未曾停顿,用力向后一挥手,将瓷瓶扔进了尸堆之中!
瘆人的呜咽声在尸堆里弥漫,瓷瓶落入的轻微声响几乎被那诡异的呜咽盖过。
宋观南面色变得更加苍白,在火折子的微光下就如同一个没有生命的尸体。
“走!”他很轻地喘了口气,“走!”
杨知澄拼了命地向外跑。离开大坑,踩上土地后,也没有松懈,立刻一头钻进他们来时的岔路,向外跑去。
呜咽声一刻不停,如同黏附在他们背后,丢不掉、甩不脱。音响里传来两人沉重的呼吸声——不论在镜头里还是镜头外,都是除了呜咽声以外唯一的声音。
在愈加微弱的火光下,交缠在一起,紧张急促。
一股诡异的恶寒从电视机里飘荡出来。电视机音像店中的宋观南突然向镜头伸出手,紧紧抓住了杨知澄的肩膀。
他做了个‘安心’的手势,面色难看。
镜头沿着单调的隧道不断上前。
杨知澄的呼吸越来越尖锐,频率变得怪异。凹凸不平的墙壁上,岩石和土层的纹路混乱地交织在一起,在火光中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杨知澄!”宋观南突然咬牙叫了声。
镜头猛地颤了颤。
“不要慢下来,冷静!”
他说。
所有人这才发现,方才镜头在不知不觉时前进的速度变得缓慢。
杨知澄深吸了一口气,一语不发地将宋观南向上拉了拉。
“再坚持。”
宋观南的声音很轻:“快了。”
杨知澄没有说话的间隙,只短促地“嗯”了一声。
微弱摇曳的火光,两人紧张纠缠的呼吸,合着身后可怖的呜咽。沿着那条单调的隧道,仿佛永远没有尽头。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蓦地出现了一片火光。